2012-9-3 20:17:00
第一百五十七节 惑众
彼人一去,冰砚立时在赵王肩头一拍,细语道:“走罢。”赵王这才回过神来,继续前行。永曌睹见这番奇景,比及赵王起身,兀自惊魂未定,好半晌,才赞道:“好生厉害!果然是盖世神术!”又摇头道:“只是你也呆了。我浑身是血,你倒好自己来割!”赵王也道:“他那伤口都是现成的!你还顾惜他哩!”永曌自说自话也罢了,听得赵王这言语,却是猛然在他背上砸得两拳,骂道:“我是流黄霸主,不顾惜我,难道还顾惜你这个脚力?”
赵王“呸”了一声,骂道:“流黄霸主!还要靠小姑娘救你性命。你也好意思!”鄙薄之中,又侧头问道:“你说得自己恁般厉害,如何倒被两个恶婆娘逼得走投无路?”永曌听得这一问,登时一脸恼怒,破口骂道:“红愁这个贱人,新婚之夜,竟在合欢酒中下毒。也不知她何时同飞廉那黑寡妇勾搭上了,两个里应外合,竟将我个天仙宫府打得稀烂。哎哟,我可还没死,飞廉那贼婆娘可还不是寡妇!”
赵王皱眉道:“原来却都是你夫人!”永曌啐得一口,骂道:“什么夫人,两个食腐的妖精!”说着倒是起了两分精神,恨恨道:“飞廉那老妖婆乃是个毛扎扎的蜘蛛,素来浓妆彩衣,为了咒我早死,倒是穿了一身黑!红愁这该死的蜈蚣,还穿着喜服黄袍哩,想是手脚多,倒也好意思下手!”一时骂得兴起,叨叨喳喳,轻易停不得口。骂得一时,却觉得渐渐有些乏力。赵王跑得虽快,其脊背倒也平稳,然这当口却觉着眼前景致渐渐有些摇晃,赵王的踏足之声,两岸时高时低的鬼哭之声,传在耳中,也都飘渺起来,一声声仿佛自云端传来,若有若无。
永曌乍然惊觉,忙忙回头瞧向冰砚,急道:“我是要死了么?”然话语出口,却是自己都已然听不清楚。惊恐之中,眼前一黑,登时神智全无,人事不知。昏昏昧昧,浑浑噩噩,也不知过得几多时辰,眼前却又渐渐发白,脑子虽是还有些糊涂,却也渐至于醒。睁开眼来,却见赵王趴在身前,正咬在自家手腕,吮吸吞噬,却是“咕嘟”作声。
永曌下意识“啊”一声叫,劈手给得赵王一个巴掌,猛然挣脱开来,骂道:“你个小妖精!我还没死呢!你便要生吞活剥了不成?”赵王“呸”得一声,骂道:“不识好人心!我家师叔自己忍着,叫我先给你解毒来!你倒好,恩将仇报!”永曌微微一怔,侧头瞧了冰砚一眼,冰砚也不说话,不过微微一笑。永曌立时朝赵王嘿嘿一笑,招手道:“好孩子,快过来。是我糊涂了。”赵王瞪他一眼,却是“哧溜”一声,爬上了众人身侧的一株大树,趴在树干之上,两手两脚吊在空中,却是闭眼打起鼾来。
永曌哼了一声,骂道:“这茹毛饮血的小泼皮,倒会装腔作势!”说着抬眼四看,却见处身一处幽谷密林之中。四周皆有高山巍峨入云,而密林远处,却似乎有数千人正自劳作,或是“叮叮当当”的凿击,或是“嗬哟嗬哟”的呐喊,此起彼伏,嘈杂不休。身前不远,尚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浅,波纹涟漪映日生光,却似玉带一般。永曌莫名其妙,愕然见问,冰砚轻声道:“这里是成山。再过去三百多里,便是会稽山了。这成山山上多有玉矿,山下长河之中又有金沙。那厢劳作的,想来都是官奴。赵王不会道术,不能飞行。奔跑良久,体力不支,所以要在此稍作休憩。”
永曌“啊”得一声,道:“似这等跑过去,要到何时哩!你这般聪明,如何倒不教他一二?”冰砚摇头道:“他便是连任督二脉为何物都不知。当真教起来,一时三刻,哪里就会……”话未说完,却突听夏文侯一声惊呼,急道:“畤儿,畤儿,快回来!”循声望去,却见她那金沙妹子不知何时溜将出来,却是匍在水边,不停的捧起水来,高举过头。
她金沙垒就,那水捧在掌心,不一刻便渗漏而下,流得一干二净。永曌瞧得哈哈大笑,猛拍大腿,笑道:“这蠢妮子!不知道自己是个漏瓢葫芦么?”那畤儿想是也觉得了无趣,无趣之中,似乎又有几分恼怒,“噗通”一声跳进溪流,捏起拳头便朝那涓流霍霍而击。拍打数下,水花四溅,其拳头却是越打越小,也不多时,其腰身都瘦削起来。夏文侯登时吓得脸色发青,跌跌撞撞冲将过来,慌慌张张一把将其抱住,孰知但这一抱,那畤儿却是“噗”一声响,瞬时便崩塌散开,只一眨眼,便沉入溪流泥沙之中。
夏文侯霎时脸色惨白,中魔一般,在那泥沙之中又捧又抓。忙乱一时,突地一头倒在岸边青草之中,“哇”得一声,便痛哭起来。永曌听她这一哭,却是嘴皮一撅,忙忙将两耳捂住,闭上双眼,嘀咕道:“这丫头长得好看,哭起来还真是我见犹怜。”冰砚瞪他一眼,因是行动不便,只得轻声呼唤。然连唤数声,夏文侯却都置若罔闻。正没奈何,却突听赵王骂道:“蠢丫头,作死呢!弄我一脸鲜血!”愕然抬头,却见赵王头顶那树杈之上,斜坐一人,单手捉得一只小鸟,满嘴都是鸟毛。那小鸟已然被咬得支离破碎,鲜血滴滴答答洒将下来,正撒了赵王一脸——这哪里还有别人,正是夏文侯为之伤心不已的妹妹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