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8-15 19:46:00
第一百五十四节 就死
殷毓黧哂然一笑,冷道:“青城道法。这起粗鄙之术,如何能同八素真文相提并论……”孰料话未说完,陡见夏文侯通身红光一闪,倏欻间烈火四射,那焰光中“呼哧”声响,竟是展翅飞起数只霞影凤凰来。这凤凰浴火而生,金光灼灼,一干阴灵乍然近前,被那金光一照,登时盲不见物,其手中的鱼叉霎时起火,片时之间,便被烧成了轻烟。变故陡生,殷毓黧尚不及施法,却见夏文侯单手捏印,玉虚杏黄旗猛然一挥,已自一声喝道:“风怒,影舞!”
其咒声动时,那旗帜之上登时狂风大作,一干阴灵冥行盲索,哪里躲避得开,倏忽之间,竟被吹得鸡零狗碎。满地的白光四下乱扑,恰似银汉崩塌,群星陷落。阴灵消散,丁宁再无遮护,直是显出本相。仓皇中被狂风一卷,高高抛起,却是撞向了石壁。她被凤影霞闪了眼睛,两眼之中泪光濛濛,盲不见物,不知躲闪,但听“嘭”一声响,却是撞了个实打实。她头皮无甲,一撞之下痛彻心腑,却是晕了过去,软塌塌的横亘在地,狼狈莫甚。
夏文侯一战而胜,倒也全无喜色,轻叱一声,身形一晃,倏欻之间,却是到了殷毓黧头顶。居高临下,自然是一旗搠来。她下手虽快,却不甚狠,这旗尖下戳,刺的不是头颅,却是肩胛。谁曾想殷毓黧那黑气缭绕的长发之中,却是陡然睁开一只眼来,精光灼灼,的的看了个分明。夏文侯长旗下刺,她那焰光云界旗一般直挺而上,两旗相接,直是针尖对麦芒,但听“叮”一声响,夏文侯陡觉手腕一震,玉虚杏黄旗竟是险些脱手。
骇然之中身形一晃,霎时又落于其背后,然长旗出手,却又同她的焰光云界撞了个星火四溅。抬眼看时,却见殷毓黧满头都是眼睛,遑论落于何处,皆不能突袭得手。殷毓黧森然一笑,冷道:“师姐。你这偷鸡摸狗的本事,却是没甚用场。”夏文侯长旗一抖,旗尖寒光凛然,照得其面如青玉。她退开两步,沉声道:“大话却别说得太满。只怕你道存目击,却是捩手覆羹。”
说辞之中,两足一蹬,竟是脱空直扑过来,执旗如矛,迎胸而击。殷毓黧冷哼一声,正待迎敌,夏文侯却是倏突一闪,霎时便到得背后。比及回头,其人却又倏忽而至身前。只这刹那,其来其去,皆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时满空之中,那夏文侯的身影,竟有数十之众。殷毓黧虽是每一击皆看在眼中,然其锥刺,一触即走,快似流星,竟是全然无法抵挡。只这片时,便连中数十疾刺。
夏文侯每击皆中,然每每一刺,便听得“叮”然声响。殷毓黧那黝黑的蜘蛛皮竟似钢甲铜板,直凿得火星飞溅,却不过刺得淡淡一粒红点。只是虽则她皮粗肉厚,手下却慢,那长旗乱舞,旗尖乱戳,却是全然无用。夏文侯倏忽来去,直如游龙惊鸿,便沾衣捉袖,也是不能。赵王从旁看得目瞪口呆,连连咂舌,悄声道:“这小妮子纸扎一般,风也吹倒了。竟是这等厉害!”冰砚暗叹一声,却是一言不发。
这厢夏文侯急刺一时,下手却是渐见缓慢。也不多时,那满空的人影便渐渐稀少,由众而寡。比及到得后来,赵王虽是依旧看不真切夏文侯那身影,却也听见了她渐渐沉重的喘息。轩辕明斜坐巨蟾之上,虽是无力应战,眼力却在,这当口嘶哑声音,急唤道:“别斗了!你不是她敌手!快走!”她声音暗哑,有气无力,那夏文侯长旗急刺,叮叮当当之声响个不住,她那声音便是自己都听不真切。正自惶惑,却突听殷毓黧一声冷笑,猛然喝道:“中!”
喝声一起,但听“噗嗤”一声,夏文侯登时一声惨叫,“嘭”一声响,便摔倒在地。其人落地,赵王这才看了个真切。那夏文侯肩胛之上偌大一个窟窿,鲜血“突突”直冒,其掌中长旗之上却是白丝缭绕,恰似一个奇长无比的丝茧。这丝茧白丝招摇,只一霎时,便将夏文侯裹得严丝密缝。殷毓黧通身上下,却也有无数细小血点。那血点之中,或长或短,却都悬有一线白丝。她缓步而前,瞄得夏文侯两眼,悠然道:“大师姐,可怜你这技艺长进,脑子却还是不好使。你当我这鲜血是白流的么?蛛丝缠刃,那旗帜越来越沉,难道你只当是你身体羸弱,久战无力了么?”
夏文侯颤声道:“师妹。师父师伯若是对不住你。你将我杀了抵偿便是。她们都中了妖毒,已经尝尽了苦痛。你何必这般赶尽杀绝?”殷毓黧脸色阴冷,却是置若罔闻,八足拨动,缓缓步至轩辕姐妹身前,螯钳轻划,将两姐妹夹将起来,冰然道:“师父师伯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倘或不死,我江湖蛰居,岂有安宁之日?我自小便活得战战兢兢,今日能一劳永逸,我又何乐而不为?”
夏文侯听得此言,直吓得脸色发青,哀声道:“师妹,不要做这傻事。我知道你还念着往日的情分,心中还有咱们姐妹之情。姐姐求你,千万不要伤害师父师伯。她们还有大仇未报,还有壮志未酬,你可千万不要糊涂。”殷毓黧听得这话,却是嘿嘿作声,笑将起来,悠然道:“师姐,你瞧瞧我这个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哪里还有情分可言?糊涂?我可不糊涂。是啊,她们还有大仇未报。可是报仇之后呢?是不是就该满门出动,追杀我这个叛节出门的弟子?”
说话间焰光云界旗在轩辕姐妹颈项之上来回轻划,勾出数道血痕,乍然见血,她便两眼放光,嘶声道:“师父,你可曾想有这一日,丧命我手?便是魂魄,也不得轮回?”轩辕瞳急怒攻心,气恨交织,只可怜满嘴都是木须,喉头“呜呜哇哇”一阵乱嚎,千言万语,却是骂不出口。轩辕明有如枯槁,已然行将就木,声音却是低沉沙哑——“仇雠在前,焉能不斩而后快。只是文侯同你,却是无怨无仇。你杀了我们,放了她罢。”殷毓黧冷道:“若是放了她。她将来定然会前来复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却是过够了。”轩辕明颤声道:“而今我们未死,令她发个毒誓,终身不能向你寻仇,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