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6-20 21:04:00
比及到得山腰,行至第二所宫苑,范镇岳便抢在前头,瞧那宫门匾额。却见其上龙飞凤舞,书得“天墉城”三个大字。范镇岳将这三字在口中嚼了半日,才喟然叹道:“若不是黑水妖孽之名太甚,世世都有不死心的贼道叨扰,盘桓此地,修真炼道,才真真不枉寻仙一场。”惋惜之中,见火寄身已然行入内城,忙忙撵上,却听冰砚赞叹一番,又道:“这地方同玉阙宫倒是相仿佛。只是一个奢靡壮丽,一个清雅纤秀罢了。”
议论之中,火寄身已然停驻,指着一处院落道:“四灵池便在此处。”冰砚抬眼看时,却是“四兵镇”三字,惑然之中,对通天道:“莫不是错了?虽是都有个‘四’字,到底不一样。”通天一般不解,却也摇头道:“这火寄身决计不会胡言乱语。倘或不知,自然便不会应声。断然没有欺哄一说。”说话间那残余的两个火寄身却是齐齐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多时,便燃作了灰烬。范镇岳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欢喜不尽——果然也有天从人愿之时。
三人步入院中,却见内里耸立一台,这台子颇见神异,台阶之上荧光盈盈,竟是镶满各色神石;台上崔然立得一尊数丈高的噎神之像。正台四面,各各立得一方玉墀,其上所列,也正是四灵的玉像。四灵皆作匍匐之态,个个背负一方紫玉空鼎。通天牵手冰砚,缓步而上,那噎神肚腹之上龙飞凤舞,却是刻有一行小篆。范镇岳尾随上来,细瞧片刻,念道:“纵影玄空中,两会自然畴。求真得良友,不去复何求?”诵念两遍,蹙眉道:“这鬼句子不通至极。也不曾有个理路。”
通天微微一笑,却是捏起指诀,吟诵起白泽所授咒言来。咒语响动,台墀上的四灵玉像立时款款起立,其背上的巨鼎之中,霎时升起绚烂的赤霞。台阶之上的各色神石,一般也放出五彩缤纷的霞光。这赤霞、彩霞交相辉映,明媚昳丽,璀璨夺目,令人不可逼视。霞光之中,又渐渐浮现二十八星宿之像,各宿神像团绕密布,肃穆庄严,倏忽之间,便令人心神动摇,仿佛置身玉帝天朝。
恍惚之中,却见那噎神之像陡然低头,其独眼之中,赫然垂下一滴泪来。通天眼疾手快,慌忙接在手中,定睛看时,却是一粒冰蓝宝石。范镇岳乍一见此,立时放出郭苌宏来,沉声道:“把它给我。”通天微微一笑,道:“那也容易。我既然应承了你,自然不会言而无信。”说话间指甲一弹,便将这宝石抛掷空中,但听“哧”一声响,须臾之间,这宝石便化作了一扇冰蓝色的烟霭之门。范镇岳心中欣喜,却也不形于色,只端色道:“师叔还来。”通天笑道:“你师叔还有师妹要寻,还有我这知己未酬,前路坦荡,你还是自己去罢。”范镇岳脸色一沉,骂道:“你这呆子,有火寄身之时,我还忌惮你三分。如今你势单力薄,还有什么屏障?”言说中郭苌宏一声怪叫,陡然变作高褐,手执铜剑,猛然斩了过来。
孰料这通天眼见于此,竟是哈哈大笑,郭苌宏长剑砍来,竟是不闪不避,不退不让,郭苌宏一剑砍下,眼见要将他剖作两半,却又有些惧畏,那长剑离头寸许,却是不敢下剑。范镇岳脸色一沉,喝道:“你怕什么!”又瞧了冰砚两眼,咬牙道:“打昏便是。留他一条狗命!”郭苌宏听得这话,却是无端松一口气,长剑一侧,便朝通天头顶横拍下来。孰料一拍之下,但听“啪”一声响,那铜剑应声而碎,通天却是毫发无损。郭苌宏又惊又奇,刚刚“咦”得一声,却见通天猛然伸手,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郭苌宏勃然大怒,一时间妖术发作,或是焚身烈火,或是蚀骨阴风,竟施了个通透。然通天巍然而立,浑然无事,只是见她吵闹,大不耐烦,猛然一摔,竟将她抛进了那噎神之门。郭苌宏惊悚之中,还来不及叫唤一声,瞬时便没了踪影。
范镇岳惊怒交加,却又全然摸不着头脑,忿恨中放出神剑,厉声喝道:“贯日!”孰料呵斥再三,那神剑却是全无反应。惶惑之中,通天却已信步走了过来,范镇岳按捺不得,眼见神术无功,立时腾空跃起,挥起神剑,居高临下,猛劈过来,口中兀自骂道:“小蟊贼,再有妖术,一剑砍翻,也是个死!”通天见他剑来,倒也不敢小觑,手腕一抖,一般放出九兽三足鼎与天辰来。他这神鼎可大可小,而今稍大,两手分握,倒像是一对大锤。比及长剑来时,他便立时挥锤而迎。
一时剑来锤往,战得酣畅,两人高低飞掠,奋力而发,恰似苍鹰搏兔、云隼捕雀。那通天身形彪悍,膀粗腰圆,自来便无半分斯文可言,兼之而今又是握得大锤,更是凶悍非常,一搏一击,都有雄狮之态,猛虎之威。范镇岳剑身虽宽,却哪里能同铁锤相类,交击数下,便觉两膀酸麻,虎口裂痛。那巨阙神剑握在手中,不知如何,竟是抖得厉害。每砍一剑,便觉得冰砚离自己远得一分,每远得一分,心中的怒火便高得一尺。那通天却似乎精力无穷,直是越战越勇。且满脸邪气,每每金铁交击,便出声讥诮。“螂臂挡车,不知不胜任”、“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之声一时之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范镇岳听得气血上涌,但觉额头太阳“突突”乱跳,惶急之中又是激愤,又是暴躁。通天看得分明,哪里还同他客气,一声喝叱,便是两锤击来。范镇岳牛性发作,力贯全身,猛然挥剑硬接,但听“乓”一声响,长剑顷刻脱手,通天的两柄巨锤余势不消,猛掼而下,一中肩胛,一中胸口。范镇岳吃这重击,登时委顿在地。
冰砚从旁看得分明,登时叫道:“别伤他性命!”通天嘀咕两声,回头笑道:“省得省得。但管放心。”冰砚急道:“他伤在了哪里?”通天干笑一声,道:“不过断了些许肋骨,碎了些许肩骨,或者也岔了真气,伤了脏腑,瞧着倒也不甚重,只要他不妄动真气,胡乱施法,好生休养一阵,那也就罢了。”说着又朝那噎神之门一指,对范镇岳笑道:“若是你自己进去,彼此也还可以留些脸面。”范镇岳脸色凶狠,骂道:“你这贼汉!师叔不去,我过去做甚?难道是替你找郭老婆子认干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