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6-4 20:23:00
第一百四十节 暗度
那厕鬼甫一现身,便下死盯住通天的鞋子,一时涎水滴答,竟流了半脖子。通天瞧得厌烦,也不多言,左手托起九兽三足鼎,右手提起这厕鬼头发,猛然一掼,便将其攘贯于内。反复一阵,集全鬼怪,通天又托起范镇岳手掌,咬破自家食指,在其掌心画得一道神符,端色道:“这血符若是尽数变作了金色,那阵法便已然结成。倘或符光黯淡,法力消散,便是我遇到了不测之变。这黑水妖孽道行高绝,若是我布阵不成,你孤身一人,千万不可恋战。只管带了丑姑遁逃。”范镇岳嘴角一抿,道:“这何消你说,只管放心。这甘华之镜留将于你,成败与否,而今便在你手。”一语说毕,便牵手冰砚,一步跨出了这甘华之镜。
甫一现身,便听那常阳宫前一道人厉声喝道:“何方宵小,竟敢擅闯圣地,杀我门人!”范镇岳微微一笑,道:“既是你家圣地,如何不立碑撰文,以示天下?我一个游方道人,偶然过此,却无端遭人兵刃相向。我虽有良善之心,却奈何不得他求死心切。这也好来怪我不成?”那道人听得他这一番胡扯,脸色一沉,喝道:“你这小贼,好不狂妄。当真以为我太一门下无人吗?”
范镇岳听得这话,微拢袖袍,轻抚耳发,哂然一笑,道:“岂敢岂敢。那黑水之中,不是已然死得一个了么?”那道人听得这奚落,登时怒发冲冠,“呔”一声喝,飞身近前,凭风而立,厉声道:“毛头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既是你自寻死路,便怪不得你家祖宗以大欺小!”喝骂之下,信手一挥,其掌中那丈二长枪“嗖”一声响,便破空飞来。
这长枪上挑红缨,身抹白蜡,飞行之际呜呜生风,其来煌煌,有如长虹贯日,势不可当。范镇岳冷笑一声,鄙夷道:“这等神通,也好来卖弄!”说辞之中一不躲闪,二不招架,单单伸出右手,竖起食中二指,凌空一点,喝道:“中!”呵斥声中,其指尖“嗖”一声响,便放出一烈火飞箭。这枪来箭往,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但听“乓”一声响,火星四溅,那飞箭一撞即碎,散作漫天的焰火,那长枪却是来势不减,破空而至。
一干太一道人陡见此状,登时大笑起来,孰料笑声未绝,却见范镇岳右手一伸,两指如钳,轻轻一夹,竟将那长枪夹了个正着。懵然之中,却见那飞身在前的道人一声怪叫,由腰伊始,一道黯火两端蔓延,只一眨眼,竟化作了一尊木灰人像。高空之中清风徐徐,袅袅往来,这道人的衣衫躯体便在那轻风之中渐见消减。也不多时,便被吹得风流云散,便是一丝尘灰也不曾留得。
范镇岳翛然在空,衣袂飘飞,有如垂柳迎风,说不得的轻盈,说不得的妖魅,那一干太一道人浑噩不知其所以,一个个悚然无声,竟是怔立当场。冰砚立身在侧,却是看得实在,那郭苌宏而今化作高褐,身裹黑气,悄无声息立在那道人丧命之地,一脸的孱弱,除了手中那烈火缠绕而成的暗红短剑,竟无一丝一毫的凶戾之气。她虽是瞧得分明,心中却是惑然不解——这高褐并非平白隐身之物,端立当地,如何这一干道人,竟是熟视无睹?
静谧之中,范镇岳乍觉掌心微痒,悄然看时,却见那神符金色渐生,欣喜之余,心中却也由不得暗骂一声——这惫懒货色,只怕是藏匿在侧,见我有几分胜算,这才动手布阵,果然奸猾至极。正自思忖,却见一太一道人昂然上前,森然道:“好本事!却不知你在何方修道?”范镇岳双目斜睨,却也不答其言,反是将手中那红缨长枪摩挲片刻,反问道:“这神矛倒也了得,只是入手轻盈,如同鹅毛,不知是何物炼成,也不知淬自何方?先生不吝,可肯赐教么?”
那道人容色冰冷,瞄他片刻,却是回头朝那常阳宫门望得一望。一道人见他回眸相询,却是轻轻点了点头。此人面如玉莲,身似风荷,雅望脱俗,与旁人不同,全无半分烟火之气。范镇岳瞧得分明,却是暗中疑惑——此人必是这太一教众的首领。只是瞧来年幼,只怕比我还小上几岁,却是什么道理?
思量中,交阵这道人已自回头说道:“这神矛唤作金沴木。其锋镝斗柄,既非金铁铸就,也非木石磨砺。乃是人世的不恭之气、不肃之意聚会化生。”范镇岳听得此言,轻抚枪身,笑道:“怪道是如此轻浮,如此桀骜。”那道人朗声道:“但凡所问,已然悉数见告。你门宗来历不肯剖白,难道姓甚名谁,也不敢坦然相告么?”范镇岳将这长枪舞得如磨盘一般,笑道:“既然你独排众人,昂然在前,显是有些手段之人。何必这般啰嗦,莫若斗上一斗,若是你胜了,再问这话,那也不迟。”这道人冷哼一声,道:“只可惜我手下无轻重,胜是胜了,怕你却没命来答。罢了,也不教你做个枉死之鬼,将来地府见得阎罗,也好对证生死簿。本尊道号……”
这话说一半,范镇岳却是“噗嗤”一笑,喝道:“慢些说!”这道人愣得一愣,戛然而止,正觉疑惑,却听范镇岳嬉笑道:“你这姓名道号,不说也罢。横竖我是不会替你留得尸身教你同门收敛的。有名也好,无名也罢,已然化作了尘灰,何苦多事立碑刻牌呢?”这道人听得这等奚落,虽是恚怒,然大敌当前,却是颇沉得住气,瞪得一眼,冷道:“伶牙俐齿,看你得意到几时!”话音一落,其手腕一抖,掌心那长枪“嗖”一声响,枪身陡然窜出十来丈长,如恶龙出海一般,瞬间便扎到了范镇岳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