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3-30 19:56:00
第一百二十六节 世仇
郭苌宏听得这话,登时变了脸色,一张脸涨得如猪肝一般,斥道:“贱人,你也是郭家子孙,如何胳膊肘往外拐!”李敦之母冷冷一笑,厉声道:“我姐姐也是郭家子孙,如何你倒生生将她夫妇逼死?你存心歹毒,可曾有过半分不舍,半分怜惜?”郭苌宏冷哼一声,道:“你这贱人只知道手足之情,可知道我金庭山门楣之光?可知道我郭家华家,为着他晏氏,世世代代,又陪葬了多少姊妹?”李敦之母恨道:“咱们家世代糊涂,那是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说着回转头来,再不望她一眼,只对李敦道:“话说许多年前,那玉虚门中,有一位真人,姓晏,号玉筱。她同峨眉山的道人弥罗,一见钟情,双双叛教出门。寻了个清静之地,作那神仙眷侣。然世人常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不知甚么缘故,这一对仙家鸳鸯,情海生波,作了生死对头。这玉筱真人虽是有孕在身,还是狠心辣肠,杀了那弥罗道人。事成之后,她生无可恋,将诞下的孩儿送至玉虚道门,求其养活。她虽算不得贤妻,对自家的孩儿,却也还有些不舍。为着那孩儿将来,她将那弥罗真人的不世仙书《上清经》下卷秘藏起来,以血印之法,将藏宝之地绘成无字图谱。只有她这嫡亲的子嗣孩儿长大成人,炼成道法,才能令那图谱上的图文显形。”李敦听得一头雾水,期期艾艾道:“这却同我有甚么关碍?”
李敦之母缓缓道:“按下此事不表。却说那玉筱真人叛教之后,那玉虚门下,因其身份特殊,悉知教内辛秘,倾巢而出,誓要将她擒拿回山。哪知这追猎的人中,却又有一位女道真,动了凡心。她追寻途中,偶遇了金庭山华氏的青年道人。才子佳人,一见倾心,竟是许了白头之约。然玉筱之事历历在目,他两个无一日不如履薄冰。比及后来,那玉筱真人投案而回,自尽于玉虚。其间种种,那华氏因这女道真之故,也尽数获悉。这旁人知晓此事,那也便罢了。偏是这遇上了我金庭山的符箓宗弟子,便是天作成的一段冤孽。”
李敦听得糊涂,忍不住问道:“这话何解?”李敦之母摇头叹道:“那玉筱真人所用之法,为血印之术。这血印之法神异非凡,常人也难以知晓内中隐秘。此法乃是峨眉秘术,为玉虚所无。这玉虚弟子虽是有图有人,却也拿它无可奈何,全然不知内中究竟。实则那藏宝之地,已经幻有虚像,以封印之法,烙在了这玉筱真人孩儿的血脉之中。只要是其子嗣,其灵台之中,定然会存有这藏宝之地的幻影。那所谓的藏宝之图,其实不过是一张附着了解印道力的纸符。只要一个精通封印之法的峨眉弟子莅临,揣摩实验,定能破解。
此事于那玉虚弟子,自然神秘莫测,不可捉摸。我金庭弟子,却是一闻即知。只因我金庭之中,有一类道法,唤作符甲术。此法能以纸符、桃木、黄谷、死灰等物如意变化,内中详情,你自然悉数知晓,那也不必多言。这华氏听闻详细,立时鼓动女道真盗取图谱,掳掠孩儿,并同她道——只要两者到手,他便能破解秘法,不消这孩儿长成,他们便能取得这不世的仙书,炼成盖世的神术。彼时两人神功通玄,天下便任由遨游,再不必怕什么森严门规,血腥拘束。
那女道真一片痴心,自然是一口应允。那孩儿倒是轻易得手,偏这藏宝之图,却在玉虚掌教身上,她验遍了千方百计,却始终不能如愿以偿。倘或遇上旁人,此法失算,也只得作罢。偏偏这华氏,却是个聪明之人。既然这纸符不能得手,峨眉的秘法也绝不能盗取,他便立志要自绘一张,誓要将血印破解,取得经文。然峨眉的封印之法,历传千古,哪里能轻易破解。他潜心钻研,穷经皓首,到得耄耋之年,才寻得了一丝端倪——那死灰替身之法,能有一线之机,化成那玉筱真人结印的纸符。”
李敦听闻此处,隐隐猜着了几分,却也更是惘然,惑然道:“他垂垂老矣,便是真能破解,只怕也是心事难了。”李敦之母轻声道:“若是当真叫他破解,又何来后来之事?施展此法,有两宗辖制,却是无法逾越。”李敦吞得一口口水,道:“什么辖制?”李敦之母轻叹一声,道:“这施法之人,同那血印之主,一定要有血脉之亲;若是血脉疏远,隔得了三四层,这法子便不灵;此是其一。那功成的一线之机,便是亲如父子,也只得千分之一二;倘或失败,那血印之主定会被死灰替身所噬,必死无疑。此是其二。”李敦再是蠢蠹,听得这话,却也醒悟过来。一时间如同冰天雪地之中,又一盆冷水当头浇来,愣愣怔怔呆立当场,好半晌,才垂下泪来,瞧向郭苌宏,颤声道:“什么锦儿钟情于我,原来是为了骗我生下子嗣。你好用我试验解封之法罢?怪道锦儿一死,你便又逼着我同简儿完婚。老师婆,你骗得我好苦!”
李敦之母亦垂泪道:“傻孩子。你有所不知。我实则是你的姨娘。我同你母亲,乃是同胞姊妹。当年她命苦,被这老虔婆算计,嫁给了你父亲。我晚生两年,为联络丹汞宗门,嫁给了你虚名的父亲李氏。这种种辛秘,本是金庭掌教世代口传之谜,外人绝难知晓。也是老天有眼,当年你母亲怀上你时,这老虔婆以为大功将成,祭祖之后,一时高兴,喝了峨眉山旧年恭贺她登上掌教之位送来的仙酒玉醴泉。她生平从未饮酒,初尝仙酿,醉得一塌糊涂。也是天顾良善,我看她醉得厉害,旁的姊妹或是畏惧,或是厌烦,都不敢近身。乃是我自行请缨,为其侍寝。她酒后神智昏聩,胡言乱语没个开交。我旁敲侧击,却是问了个明白。剖证分明之后,我吓得六神无主,立时寻了你姨夫,找你父母商议。你母亲想要保全你父亲,执意不要孩儿,同你父亲道——只要我腹中空空,便能保你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