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5-10 22:08:00
第七十五节算计
真童听他之言,似乎感同身受,大有知音之感,立时点头道:“俗谚常谓天无绝人之路,我困居此地久了,日日夜夜都瞧着这四灵池台墀上的星宿之图,偶然兴起,略一推敲,竟发觉神妙非凡,潜心研究,竟悟出了些许道理。依据研法究理所得,布成阵式,我竟能偶尔侥幸,逃离此地。只是这乾坤奥秘,时光机构,哪里就这般容易,我在时光中错落奔逃,或是到得将来,或是到得从前,却终归受制于这四灵池这噎神之泪。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被时光中那无形的猎人捕猎追回。”初一听得这话,嗟哦一番,又道:“怪道我们能在多年之后相逢,却是这等缘故。”
真童闻言,颇有得意之色,道:“你我相见之时,我肉身已坏,已然化身洪源;往来虚空,错落庚辰,不过须臾辗转,便会给那时光洪流拖曳回还,便是一刻钟也捱不得。想当年我肉身完全,上下千年,便是去上数月,却也不难。”说到此处,嘴角微翘,又似欢喜,却又似落寞,初一等见他若此,均有几分好奇,个个屏息静气,听他续道:“天道神奇,常常非人力可知。约四百年后,有个奇女子,姓伍,唤作娇蝉。乃是玉虚门下弟子。她资质超凡,自器而重。然常言道,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她虽是出类拔萃,然她门中,却最是重那序齿门阶。她身负异禀,便希冀雅望四海,名垂千古。然其师尊座下,尚有两个师姐。
她这两个师姐,长者姓郑,唤作子骞,次之姓施,单名嫱;那子骞、施嫱,想来也是一时伶俐之选,然论天赋,论资质,却是远不若她。虽则如此,门宗严谨,等次森严;那玉虚独门的至高秘法,却是无论如何,也与她无缘。法有高下,人有智愚;那读书万卷的,吟诗作对,却也未必能强过山野樵夫。这原也无碍。偏她门中,有一绝顶法器,正是道德天尊的自虚无之中炼化而来的神物虚空镯。这虚空镯神异非凡,仰仗此物,炼法修道事半功倍,其传承继续,历来非掌教不作他人之想。因是之故,这虚空镯子,便在那子骞囊中。
那娇蝉乃是有抱负之人,心高气傲者岂能久居人下。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娇蝉蛰居玉虚,潜伏日久,便动了夺位取宝的念想。她徐而察之,阴而谋之,想来是天道酬勤,功夫不负有心人,竟叫她寻得了一个良机。那子骞虽是年轻,仰仗异宝,却也是到了龙虎相蹈,阴阳交泰的神境。为求功成,自然要闭关潜修。这娇蝉便伏案请缨,求为卫官。那子骞本是聪明之人,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哪里料得这同门手足,却也有性命之争。见其恳切,便一口应允。这娇蝉得了这个便宜,哪里还肯客气,趁子骞修道紧要之时,破关直入。那子骞给她一吓,立时走火入魔,一命呜呼。
子骞一死,神器自现。娇蝉得意之中,踌躇满志,哪里还有防备,疏忽大意,便一把取了那虚空镯。孰料宝物入手,却是烧起一把邪火。邪火之下,但见虚无之中,生出另一个自己。娇蝉错愕惊恐,只当是中了子骞弥留时施展的秘法,慌乱之中,手足无措,但觉五脏六腑,尽被这邪火烧个通透。倾俄之间,天旋地转,那虚空镯好似风带柳絮,挟了她的营魄飘忽离体,散佚于迷彀之中。这虚空镯自虚无中来,自然也要自虚无中去。这镯子错落曲折,竟带了她落入了时空涡流,遇见了某时的我。
待到营魄漂流,无所居留,这娇蝉才知道甚么千秋盛名,甚么万世景仰,统统都是虚妄。人生在世,真真是除死无大事。她见我困于时光涡流,虽是不得自由,却能一时之间,往来千年。便动了念头,同我结盟。只要我能带她回到从前,救她回魂,她便愿将这虚空镯赠我。这虚空镯何等的神力,若是有它在手,我便能永远逃离这噎神之泪的禁锢。彼时我心存侥幸,无视噎神之制,一口应允,立时布结阵式,带了她回到过去。”
说到此处,真童喟然一叹,朝初一道:“你是聪明人,只怕早便猜得。原来这娇蝉当日握得虚空镯,于邪火之下所见的另一个自己,并非走火入魔所见的幻象,却是她自身落入时空涡流的游魂穿梭时空,自他时而来。人力虽巧,却是难以胜天。这娇蝉如愿以偿,回得了过去,却是将邪火之下的自己,吓得魂飞魄散,化作游魂。
这娇蝉吓飞自身魂魄,眼睁睁瞧了自己肉身化作无魂的傀儡。这傀儡之躯为邪火所焚,其七窍断绝,灵台构陷。她虽是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然没有移魂寄居的法门,却也只能临渊羡鱼,徒唤奈何。她怅惘之中,又是愤恨,又是怨怼,却是如何肯甘心。
也是合该我悖晦背时,这娇蝉穷思之中,竟想得了一个法子。她同我道,九百年前,神州之中,有一道宗,唤作通天教。乃是她玉虚门同一源宗。这通天教中,有一则神鬼秘法,唤作三魂迷生道,此法变化万方,非但能幻化万物形容,还能令魂魄自生肉身,起死回生,为这通天教中第一神术。如今我虽送她回转,却不曾救得她回魂。若是要得那虚空镯,便得去九百年前,于那通天教主,求取神术。可叹我利令智昏,一心尽在虚空镯上,哪里还虑得别事,依旧一口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