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4-7 22:13:00
苏眷一旁道:“咱们此去,却是不能带这涓弱。”赵墨见涓弱脸色难看,诧道:“这是甚缘故?”苏眷道:“彼时遇见你我之时,众人皆是有伤,他昆仑同峨嵋也罢,同吴墟也罢,何等关系,何等利害,个中缘由,往来曲折,那慕容轩、东方靥竟一字不问。那慕容轩老实憨厚,头脑简单,未必想得这一层。那东方靥却是机智之辈,岂有不疑之理?他走时决绝果断,一不问涓弱伤势,二不问涓弱行程,三不问你我宗旨,回头便走,难道你便不疑麽?”赵墨点头道:“果然疑惑。只是这同她两个同行与否,却有甚关联?”初一颔首笑道:“呆子,便是我也听了个明白。那东方靥既然有这起城府,虽是碍于礼仪情面不便同行,只怕也并未走远。或是前路埋伏,或是左近潜藏,遑论如何,却必是窥测追随,不离不弃的。”
苏眷点头道:“正是如此。咱们要正经回去,倘或带了她,这是是非非,纠葛不清,哪里还能抽身。”赵墨犹豫片刻,瞧向涓弱,却见她脸色惨白,一声不出,心头叹息一声,对苏眷摇头道:“那却是没法子的事。”苏眷微微一叹,道:“你好生糊涂。”赵墨闻言,赧然脸红,道:“一路而来,苏真人尽为赵某所累。实在无颜……”苏眷听得他这话的由头,竟似乎要劝自己独去,一颗心登时凉了半截,不等他说完,立时摆手,半晌才轻声道:“言下之意,已然尽知。你不必说了。君子成人之美。既然你有心,我焉能不顾。”赵墨心头惭愧,无言可答,正百感交集,却忽听白晴川道:“你既然处处护着涓弱,何不遂了她心愿,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助我?”赵墨呆得片刻,才道:“她虽是可恨,却也并非全无可怜。我恨不下这心来。我虽有些私心,却自来不想害你,见你受苦,半是由我,我惭愧得很,自然也恨不下心去。但愿将来咱们能寻得一个法子,叫两家解了这仇。”
白晴川听他说完,细想一时,望他两眼,轻声道:“原来道义情谊,竟是一般分量。你想两全其美,只怕难以如愿。”赵墨道:“但尽人事,悉听天命。”白晴川低头道:“既然如此,晴川有一事相求。”赵墨忙道:“但说无妨。”晴川瞄得涓弱数眼,道:“如今我中了这裹足莲花,道法全无,自顾不暇。那昆仑弟子,如今也是耻于相见。还请三十六日之中,代护周全。”赵墨闻言,却是不好推托,只得点头。涓弱“呸”了一声,嗤笑道:“替你破却法术,你要扭捏作态,如今反倒托身求安,羞也不羞。”赵墨忙道:“你已经理亏,何苦不饶人。”涓弱暗自盘算一阵,旋即笑道:“既然她胸有大志,有谋略,有规矩,有算计,能忍得这口恶气,和杀兄仇人一路同行,朝夕相对,我自然也忍得。瞧着你那薄面,我便让她三分。”赵墨听得这话,略略宽心,朝苏眷道:“苏真人,不便之处,倒是还请你多照看些。”苏眷面无表情,扶起白晴川,道:“你这滥好人,却不知要作到何时。”赢宁嬉笑道:“他这风流债,却也不知要赖到何时。”袁知易一旁道:“我只发愁,那昆仑弟子只怕并非慕容东方两个,咱们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却是如何才能走到西海?”
赵墨道:“不妨事,他两个道法未必在我之上。我有五行遁破,要潜踪遁走,倒也不难。”苏眷却摇头道:“这昆仑弟子有影遁之法,在日月辉光之下,追踪摄影,天下无出其右。哪里跑得掉。”赵墨闻言,立时踌躇起来,望向初一,道:“你可有甚么法子?”初一笑道:“倘或早先,对那影遁之法,我也未必有法可想。只是当下,咱们却有个便宜。非但可以避开这昆仑弟子,还能一蹴而就,直通西海。彼时咱们这一去,管保这叫那两个昆仑弟子百思不得其解。”赵墨一怔,道:“这话如何说?”初一笑道:“咱们这一起人中,如今却有个妖精。”涓弱瞄了祝希夷一眼,茫然不解。初一道:“神州地下,有幽冥之河,源崤山而出。此河本为游魂野鬼、山妖水怪寄寓之所,若有秘法,便可直入。只是此河只得崤山一个出口,进来容易,出去却难。当年西王母第二十三女,未行而卒,魂魄居于巫山之阳,名瑶姬,自号云华夫人,尝于梦中,与楚襄王相会,世人尊其出身华胄,常称之为巫山神女。她因是亡魂,哀怜妖魔求生艰难,便在那冥河之中,开得千百鬼瞳结界,倚仗此结界之力,一干妖魔,便能在冥河之中,倏突来去。妖精魔怪,感其恩德,都敬而称之为万圣娘娘。那寻常妖孽,倒也罢了,这世代为妖的,或是有些门宗传承的,必然都知晓这来去的法门。”
赵墨摇头道:“她若有这般本领,如何倒不逃走?”初一却是微微一笑,道:“原来你却是识不得涓弱那禁锢秘法。”赵墨瞧向涓弱,涓弱却是瞧向白晴川,白晴川瞄得赵墨一眼,道:“那是我吴墟的禁锢神术。唤作百病缠身。中了这起法术,倘或离了那下咒之人,便要百病发作。离得越远,这病痛发作便越快。”涓弱听她口吻,心中得意,道:“可惜这等法术,你却是不会。”说着望向祝希夷,道:“原来你还有这等本事。”祝希夷苦笑道:“此为东海。便是进了冥河,我也没那本事,能一蹴而就,到得西海流州。”初一笑道:“那却不妨。有我在此,自有妙方。”祝希夷便不推辞,捏印作法,众人但觉眼前一花,竟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得那冥河之上。苏眷等人不曾来过此地,照常所想,这冥河必然幽暗阴冷,鬼气森森,孰料下得界来,满目之中,却颇是清亮。众人立身之所,乃是一沿碎石嶙峋的河道浅滩。浅滩之上,隔三叉五,便生得一丛奇花异卉,这花卉五彩缤纷,幽暗之中,自生清光,明媚娟秀,竟远甚陆地所有。浅滩之外,却是一流浅水,想来便是冥河。涓弱看那冥河虽则颇宽,然河水清浅,仅仅过膝,不由笑道:“这哪里是冥河,分明便是冥溪。”初一笑道:“你知道什么。这冥河通于四海,其一近海,自然便要潜流散逸。其源宗之上,奔流飞腾,便是黄河长江,只怕也不过如此。”涓弱乖张成性,遇见初一,倒是少发脾性,只笑道:“偏是你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会闹这笑话。”
众人沿河道逆流而上,行不久远,便听得那河岸阴森晦暗处,渐渐有窸窸窣窣之声,或似虫鸣,或如鼠窜,竟无一刻清静。初一对赵墨道:“冥河之中,必有鬼怪。你放些手段,好叫那起精怪忌惮远避。”赵墨应声而动,放出天诛。天诛乃是一截雷光,白日之下,尚未知觉,到得这幽暗之地,那光芒闪耀,竟是刺眼无比。且那电光闪缩蜿蜒,好似一条电光之龙在众人身侧夭矫飞腾,竟是煊赫非凡。天诛一出,四下立时静谧无声,除却溪流潺潺,竟无别声。白晴川无法力护身,飞行之力,尚且倚靠苏眷,行之良久,便觉手足冰冷,全无热气。且那苏眷面容清冷倒罢了,其通体均有一股淡淡的寒气弥漫,傍身久了,竟觉血脉都渐渐凝固。她素习矜持,不好开口,只得强忍,正觉难受,却突见眼前一亮,那赵墨却是凭空递过一柄火焰所化的琴来,却不说话,只是一笑。白晴川接过火焰琴,却见琴额琴龈、肩颈冠角,无不齐全,想来当日听她讲琴,尚且颇为用心。只是信手一拨,却并无琴音,单单一脉暖流,顺指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