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25 8:11:00
只是这些人等,比不得家臣,修真有术,不过壮胆行色罢了。哪里能真挡得住如轩辕瞳两姐妹。两人悄然遁入,却见铁狱之内,乃是一间宏大厅堂,内中铸就些许刑具,排在堂内。堂中有一熟铜柱子,高约丈余,其上铸有枷锁,陶娣便捆缚其上。那铜柱顶上,有一獬豸铜像,铜像口中,喷出一道白光,将她罩于其内。那白光颇见诡诞,照在身上,其皮下骨骼血肉,清晰可见,好端端一个绝代佳人,给这白光映衬得有如幽都厉鬼。整个殿堂之中,不见一个守卫,只得李园一人,正同陶娣应答。却听陶娣道:“我只不明白。只消杀了那轩辕姐妹,咱们便可长相厮守,你这般作践于我,却是为何?”
李园森然一笑,道:“谁叫你这般蠢蠹,竟杀了黄歇。若是他不死,我还可靠你这美色,骗得他家的秘法神术,将来呼风唤雨,何等逍遥,偏是你拈酸呷醋,坏了这起好事。不过黄歇一死,他家再无子嗣,那传子不传女、传儿不传婿的祖训,便再依不得了。他虽身死,还有一妹。那小妮子当年虽碍于祖训,随了母姓,送到外门旁宗修道,毕竟是他黄家的亲骨肉;如今黄歇亡故,她的子嗣,自然要认祖归宗,作这吴墟之主,以我家于吴墟所有,要迎娶于她,并非难事。我若娶得了她,一则你必然从中作梗,便是暗杀偷袭,将我碎尸万段,恐也不过逾。二则我一旦同她完婚,便算得半个吴墟之主,怎能才刚黄袍加身,便要背着为黄歇复仇的大旗,去同青城赤城斗法。他两家道法精妙,术法高绝,高手如云,真是争斗起来,便是十个吴墟,恐也无能为力。我怎能痴呆至此,竟去寻个死路来走?你瞧这光景,倘或你不去死,却叫我如何能活?”
陶娣闻言,珠泪零落,哭道:“难道当日的海誓山盟,竟是做戏?当初的浓情蜜意,却是作假?便只是你瞧我有几分姿色,去迷惑那黄歇?”李园微微一笑,道:“你这呆子。不是看你貌美,天下孩童万千,其中多少好来,偏是瞧中了你,我偏去求我姑母收养!”陶娣闻言,错愕万分,道:“这话何解?难道我娘竟不是我生母?”李园哈哈大笑,道:“你倒果然好骗。如今你临死不远,为何姑母姑丈,均不来瞧你一眼?你当真以为你是他夫妇两个的心头肉,掌中宝麽?”陶娣浑身战栗,道:“我是谁?”李园笑道:“瞧在我大功即将告成,你也即将丧命,便叫你做个明白鬼。实则当日,峨嵋山掌教玄天老祖,带了你亲下山来,要寻一个长生养道的门户,叫你容身。当年老夫人见你雪白可爱,且根骨非凡,便一眼相中,便要在王室之中,为你寻个宗族寄养,只待你长大成人,便要为黄歇立作夫人。玄天老祖却不应允,只说应承过你亲母同恩人,要送你至于寻常人家,过那太平日子。我便撺掇姑母,百般恳求,那好话说得足可填海,那玄天才终是点头应承。你虽养在我姑母名下,然全吴墟都知道,你是老夫人瞧上的儿媳。终究有一日,你要作这吴墟的宗夫人。若非如此,我哪里有这功夫,自你记事,便时时陪在你身侧,日夜讨好,百般娇惯。”
陶娣颤声道:“你好,果然很好。我且问你,我祖籍何处?父母为谁?本名为何?”李园笑道:“当日我等都问得此话。那玄天老祖只说你那小名,唤作涓弱。其余所有,只字未提。如今玄天老祖已然谢世,别说你如今这般形容,便是你自由之时,若要知情,只怕也是千难万难。”说着颇有些鄙夷道:“若是你能求得动峨嵋虚陵洞天的紫微掌教,则又另当别论。他那先天神算,号称上知三百年,下知两百年。为恒古以来,第一神术。只是如今你命在旦夕,生死由不得自己,哪里还有闲心管什么父母名姓,横竖一死便了……”话未说完,陡觉脑后生风,似乎有锐物破空刺来。他反应极快,身子陡然一缩,瞬时化作一只黝黑的乌鸦,双翅翕动,斜斜飞逸,飞掠之际,侧目看去,却见背后虚无之中,有一道青烟,那青烟聚而有型,化作一柄长剑,虽是青烟聚合,其剑刃竟有凛凛青光,颇是了得。
李园变化虽快,那偷袭之人却也颇有急智,一剑落空,那青烟却是倏突一弯,只听“嗤”一声微响,这瞧来一碰即散的烟霭,竟将那熟铜铸就的刑具一剑削断。陶娣略一扎挣,那铜柱“哐啷”一声脆响,立时断折。铜柱断折,其顶端的獬豸铜像立时倒地,那铜像口中的白光斜斜照来,青烟化剑之后,立时给照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白影来。李园“嗷”一声厉叫,乌鸦双翅一振,顷刻化作一头恶隼,俯冲下来,抓向白影。白影见露了行藏,却未作慌,青烟倏突裂开,左化为盾,盾上生满数尺尖刺;右化为短匕。这白影左手持盾,右手握匕,猛然腾身,欺近猛刺。其身形快逾惊风,真真当得起宛若游龙,翩若惊鸿八字。李园大惊,这爪子哪里还抓得下去,摇身一变,瞬时化作一只长尾猴,长尾陡然一甩,套在房梁之上,猛然一扯,身形陡然上扬,孰料漾起数丈,堪堪避开,陡觉背后一凉,猛觉一只冰凉的手掌贴在背心,顿时一怔,略略侧目,却见背后贴有一人,哪里还有别人,正是陶娣。
李园吓得魂飞魄散,立时化回真身,哀声道:“表妹,别杀我!”陶娣呕哑嗓门,涩声道:“我竟不知道,我何时又成了你的表妹。”李园惶恐,颤声道:“好妹妹,表哥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如今大彻大悟了。你别杀我,咱们一起远走高飞,我不做这什么吴墟的王了,咱们今晚便化作彩蝶,比翼双飞,待到将来,咱们遨游天地,做一对神仙眷侣……”然话尚未完,却猛听“嗤”一声响,胸口顿时迸裂,裂口中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来。那手中捏有一颗赤红之心,尚在“怦怦”跳动。李园一口气未绝,张口欲言,却是“呜呜”怪响,再难说话。陶娣将头凑到他耳畔,微声道:“表哥,原来这负心人,也是一颗赤心。”一言说毕,五指用力,只听得“啪”一声闷响,李园心脏立时碎裂,化作烂肉血污,迸溅他满脸。李园喉头“咕咕”两声,身子陡然落地,摔在那獬豸铜像之前,给那獬豸口中的白光照个正着;新亡尸身,因这白光,竟大有腐坏之感。陶娣在他头颅之上轻轻踩动,颇见萧索道:“表哥,你当真是这千古第一痴儿。倘或将你适才那言语,早一日说与我听,我何惜这区区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