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9-30 8:12:00
第三十七节分道
求得剑来,了却心事,等得金光殿上,庆典了结,众人安歇,延陵同其余数位长老,齐聚玉阙宫中,询证魏无忌等木羽真人之事,无忌哪里答得上来,便只推冰砚,其中是非曲直,焉能数语说得分明。冰砚略想得一想,思忖一番,有许多话,却是大不便说,便道:“过往种种,颇有许多不可明说之事,其中曲折,寥寥数语,也难见说得分明。虑着将来,才是正经。”铜角冷哼一声,道:“将来有何可虑?”冰砚微微一笑,道:“神火印主、平波镜主,尽数战死在外。他们留下的《道德经》、《灵宝经》,岂可落入外人之手。难道不需寻回?”铜角给她问得一怔,倒无话说,冰砚见他无话,指着通天,又朝延陵道:“如今我却有一件为难之事,我这一位道友,误坠虚空,乃自九百年后而来,目下他思念亲眷,想要回转,却又怕无那等长命,能活足九百岁。不知列位长老,可有什么良方妙策?送他回还?”
通天心中暗笑,却也朝众人揖手,颇恳切道:“还请各位长老,怜悯一二。”一众道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冰砚心中发凉,却突听得延陵道:“若是问到我等,自然答不上来。但我知一人,必然晓得。”冰砚立时大喜,道:“谁?什么人?”延陵捻须道:“神州以外,西海之中,有一流州。流州之上,有一处所,乃钉灵之国,其国之中,有神物,名为白泽。此神物存于天地之间,不知几多年月。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若它肯点头,必能如愿。”
说道白泽,冰砚心中立时一跳,倘或别物,倒也罢了,这白泽却是她听少君说过,知道其神通,也知道其所在,听得延陵点醒,立时点头。通天聪明之人,立时朝延陵致谢,又对冰砚等道:“既然如此,我便望流州一行。只是我身有重伤,未曾痊愈。大家相识一场,还请牛道友送我一程。”冰砚自然一口应允,魏无忌立时道:“我也去。”延陵却道:“你如今却是去不得。既然做了这掌教,哪里还能四海招摇。门宗之中,多少事情,也还得你定这规矩方圆。神火印主、平波镜主的转世灵身,也需得咱们苦寻。你岂可一走了之。”
魏无忌闻言,便是一呆,赵胜瞧了瞧冰砚,又瞧了瞧魏无忌,迟疑一阵,对冰砚道:“牛姑娘,我倘或陪你去了。师兄可就孤零零一个人了。”冰砚微微一笑,道:“我省得。你便要去,我也不能应你。何况你这呆子,便只会添乱。去了也无用。”赵胜给她一说,没来由心酸起来,眼眶红红,便想要流泪。他额头那第三只眼趁他不备,却偷偷睁开,朝冰砚眨眼。冰砚心中也有几分不舍,道:“你有杯木灵血在身,命长得很,将来自然有见面的时候。”说着想到一事,附耳在他耳旁道:“玉阙宫禁书之中,有一门绝技,唤作玄武。厉害非常。你偷翻来学了,若是将来你闯祸了,魏师祖要打你屁股,你也好跑得快些。”赵胜给她说得连连点头,道:“我便知道。你虽然脸面凶恶,心肠却是最好。”冰砚哼了一声,道:“胡说,我哪里凶了。”魏无忌比不得赵胜小孩儿脾性,甚情绪都只管放在面上,瞧着冰砚,却是说不得话。
冰砚给他瞧得难受,情知今日一别,若是得还九百年后,自此再无相见之期,一般怅惘无极,那延陵等人,却也不是呆子,其中究竟,约莫也能猜到几分,当下便都告辞。那人虽则尽皆去了,魏无忌却一般默然不说言辞。冰砚等了一时,见他不曾开口,心中叹息,自惊蛰处抱起那金霞元君的女儿涓弱,递与无忌,道:“我此番去了,未来如何,实在叵测,恐辜负了那母亲的好意。你将这孩儿好好养在峨嵋,待她咒语消退,魔力解封,自虚无之中醒来,你便好好将她送到人间。但听我说,一别送往王宗贵族,那些富贵至极的地方,难得自由;二别送往习武学道之家,争强好胜,只怕一生难得安宁;除此之外,尽都使得。”
无忌默默点头,赵胜才好得几分,给无忌这一点头,又点出几分伤感来,道:“我们不能远送,便送你们出了虚陵罢。”一行便腾起祥云,离了虚陵洞天,到得峨嵋山峦之间。人间此时,正是春深,当此辰光,恰是向晚,只见日薄西山,残阳似血。峨嵋某峰之上,斜斜石梯之侧,立有数百杆青竹,青竹侧畔,立得一处茶寮。无忌便道:“愿得一杯清茶,送你们远行。”通天笑道:“果然你们这等人,又酸又扭捏。”冰砚哪里理他,便携众人,落下云头,到那茶寮之中。孰料这茶寮已然荒废,不过空余得一个茅草棚子。通天笑道:“合该你们酸不成。”
那茶寮竹棚之旁,立有一株丈余高的木棉,开得满树艳丽红花,被那夕阳一照,便如同落了满树的赤霞红锦一般。冰砚立在红花之下,朝无忌招手,道:“你过来。我有几句话同你讲。”通天嘀咕道:“便是没茶,也要偷偷摸摸的发酸。”无忌步到树下,山风微过,摇下一阵迷雾般的落红,那花瓣翩然舞在空中,竟似无数殷红的蝴蝶。冰砚一身白衣,仿佛立在红霞帐下,容貌虽丑,然那气度,便是天仙,也要退让三分。无忌满心有所想,孰料冰砚一开口,却叫他无端失望:“我险得忘了。那《道德经》、《灵宝经》只管叫那铜角祖师去找。这两部经典,我却知道下落。那书乃是我门宗中的秘宝。你常照看着些,只等将来,你的徒孙们,自然会去取。”说着便将镜月湖同玄火宫的位置,细细说与他知晓。
交代分明,又笑道:“赵胜不枉担了混沌这名号,糊涂得很。倘或知道了这样地方,岂有不胡来的。我特地避开他告诉你。你可别叫他知道了地方。”无忌嘿然无语,半晌,点头道:“我自然知晓。”说着迟疑一刻,又道:“还有别事可要嘱托?”冰砚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惊蛰临潼镇岳等,也都告辞,眼见众人驾起神风,平地飞起,赵胜再忍不住,“哇”的一声便哭将起来。冰砚虽在高空,却也远远闻得,只觉峨嵋千峰万壑,似乎都在此刻,回荡起赵胜的哭声来,心中恻然,强笑道:“这个呆子,这样大的男子,竟是说哭便哭。”通天这回老实,不曾讥刺,道:“只怕那个没哭的,还要伤心些。”这话却是火上浇油,冰砚想到自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忖度魏无忌心事,便有些伤感,哪里晓得范镇岳平素话少,这时却又道:“怪道听师祖说,祖师爷最爱木棉青竹。”直说得冰砚半日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