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8-10 7:38:00
赵墨雕像左侧,却坐有数人,萎靡不振,正是阴生小宛、徐甲尹喜同那伏火北亭法丹。那法丹见老妪现身,立时跳将起来,磨蹭其衣角,老妪“咯咯”怪笑,道:“你这个药丸子,倒是同不借一般,顽皮得紧。”不借娇嗔道:“姐姐又糊涂了。这个药丸子乃是个怕死的蝼蚁。如何能同不借相提并论。”老妪笑骂道:“偏你这般小气。”说话间松开不借,将冰砚等丢在地面,微微俯身,轻轻吹得一口浊气,浊气一喷,冰砚等人的蛇皮立时松动,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便尽数脱落,显出本来面貌。老妪信手一晃,其掌心立时现出一方雪白玉版,这玉版轻轻一拍,只听“当”一声脆响,长平等人立时浑身一软,真气立时溃散,但觉头痛无比,周身血脉之中似乎生满了毛刺,气血稍一运行,便觉剧痛钻心。长平又惊又恐,怪道那徐甲等人瞧来如许颓丧,原是中了这法器的妖术,难以动弹。
老妪倒是满脸欢色,竖起指头,数得一数,立时笑道:“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人。待我将一楼的石像刻好。我便大功告成啦。到时将你们杀死在他足下,作为献祭。我便死而无憾啦。”不借一旁拍手笑道:“姑娘,你刻了这几百年,可终于要完成啦。”老妪听得此言,却突地伤感起来,灰蒙蒙的眼珠子竟见得一抹泪痕,却见她猛地回身,在赵墨的雕像上劈手抽了十来几巴掌,边抽边骂道:“你这臭汉子,你这呆汉子,我为你刻这黑玉金刚魔像,日日夜夜想着你,念着你,盼着你。你却不来瞧我一眼。”不借立展愁态,低声道:“好姐姐,别伤心。姑爷一般也想着你,念着你呢。”
那老妪闻得此言,破涕为笑,袖子半掩双目,笑骂道:“你这破鞋子。怎么知道。”不借靠在老妪肩头,轻轻摩挲她那焦干的脸庞,道:“好姐儿,当日咱们给钟离魅那下贱道人害了,无端落在这鬼地方。它处在无尽虚空之中,上不粘天,下不粘地,姑爷便是想来瞧你,却也寻不到这地方。我瞧他心中,早便舍不得姐姐。当年他成日家在姐姐身上瞧来瞧去,定然是爱慕姐姐美貌呢。”那老妪闻得此言,却又痴了,那干涸不知多少年岁的瞳中,竟流下泪来,对不借道:“不借,不借,姐姐真是傻子。当日分明喜欢他,却不肯同他讲。他只见到姐姐凶狠歹毒,却不知道姐姐对他使坏,却是同别人不一样。我困在此地出不去,他只当我心里没他,已经将他忘掉,他若是误解了姐姐这心意,伤了心,那可如何是好?”说着再忍不得,跳将起来,一把抓起不借,猛然砸在那虚空镜上的《轩辕残篇》上,边砸边骂:“都是你这破书,封死了这大好通途,叫我再见不到那狠心短命的臭汉子。”不借给砸得几下,尖声叫道:“姑娘,姑娘,不借给你砸坏啦!”
老妪听得不借悲号,双肩耸动,将不借远远抛开,匍匐在赵墨雕像脚边,低头垂泪。那《轩辕残篇》立在镜框之中,虽经不借一番猛砸,却是浑然无损,五彩的灵光溶溶辉映,照在老妪佝偻背上,仿佛一只大手,轻轻抚摸她瘦弱的残躯。冰砚见此,莫名酸楚,柔声道:“姐姐,你唤作什么名字?”那老妪听她说话,却是混不理睬。不借一旁却跳了起来,朝冰砚作得一个鬼脸,道:“你这丑丫头,待我家姑娘刻好雕像,便要你献祭。我家姑娘,姓彭名倨。将来见了阎王,也好如此交差了账。待我家姑娘万年之后,倘或和姑爷地府相见。也好有个账目。好叫他晓得,我家姑娘这情深意切,万不是他辜负得起的。”
不借有此一说,彭倨却突然回转头来,对不借道:“不借,像我等这样修真的仙道,也要入地府麽?这世上当真还有地府麽?我等道家这许多年,即不曾见过天仙,也不曾见过鬼卒。若是将来我死了,亡魂到不得地府,便是将来万万年,我便也再见不得他,那却如何是好?”不借闻言,顿时哑然,彭倨十指紧扣,突然瞧向冰砚,再一一瞧向众人,双瞳之中,又是悔恨,又是惊恐:“我如何甘心?我如何能甘心?我这等刻骨铭心,却是一句也不曾说与他听。只便一句,我也不曾说得。”
冰砚等给她瞧得毛骨悚然,却见她摇摇晃晃起身,喃喃道:“不行。我得去将那雕像刻好。将来我便见不着他,这雕像也要见他一面。我化作了灰,这心意却是化不得的。他便将来忘却了我,瞧了这雕像,纵然想不起我,也要想起我这心意……”自语之中,脚步踉跄,只迈得一步,便人影全无。便是不借,也再瞧不见踪影。惊蛰见她远去,倒是伤感一叹,道:“却是已经疯了。”彭倨一下楼去,那薛山都立时化作暗影,如何草草蔓滋长,竟袅袅起身,站了起来。那法丹见它起身,立时一声尖叫,跳将起来,藏到那赵墨雕像背后,叫道:“姐姐饶命。”如何草骂道:“小泼皮,再敢嚷得一声,便吃了你。不是你胡乱奔跑,姐姐我哪里会惹到这泼皮老疯子。”说着枝蔓四下蔓延,在这殿厅之中四下翻找。
尹喜冷笑道:“你这一阵儿功夫,若是能找到机关消息。我便真佩服你。这疯婆子困在此地几百年,便也寻了几百年,她都找不到取下这书的秘密,何况是你。”如何草咒骂两声,朝尹喜道:“贱男人,我便走不出这镜子。难道你能?你爱作羔羊,一尝开膛破肚。我管你不得。我要找这机关,你却也莫要啰嗦。惹恼了我,横竖是个死,便是拼着叫她发现了我能活动,也要杀了你这贱骨头。”尹喜听得这恶语,见她一脸戾气,倒真给吓了一跳,立时闭口不言。王方平见状,立时冷冷奚落道:“你不是向来胆大包天麽,原来你也有今日。”尹喜一声冷笑,道:“五十步笑一百步,你也好不了多少。”徐甲一旁听得真切,朝王方平嘿嘿一笑,道:“大师兄,想不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咱们当年在师尊面前立得毒誓,生不同庚,死要同时。如今竟要践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