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给唬得一跳,愕然无语,魏无忌嘿嘿一笑,道:“那徐甲尹喜恐怕还在嘲笑我来,这魏蠢货故布疑阵,方向却正是通天教的监牢、祖坟之地,真是弄巧成拙。嘿嘿,他们一向小看了我,以为我当缩头乌龟在赵家藏得久了,早没了胆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哪里会知道这个世上万万人都知道的道理。”赵胜讶然道:“什么道理?”魏无忌“啊”了一声,“呸呸”两下,道:“人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却是蠢材生了蠢眼,这个道理都不知道,那自然便是——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赵胜脸色惨白,道:“我倒怕你这回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那通天教的无底洞,是咱们能混得进去的麼?”魏无忌笑道:“凡人常说,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咱们不兵行险着,如何能全身而退?”说着已经按下云头,落在一山丘之上,道:“这里咱们却是不能飞得高了,倘或被无底洞的人瞧见,可糟糕至极。”
赵胜四下打量,此刻正是黄昏,这山丘之上俱是红叶,残霞与山枫一色,落日同归鸟共坠,一派衰残破败之像,直瞧得赵胜心中发酸。他这满腔的伤感未及宣泄,魏无忌却立时拖了他在山野之上蹒跚而行。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在山中踯躅,走得久时,天苍莽而月高悬,满地的石子都微微泛着白光,四周风声之中,虫鸣不断,却显得更是空旷而孤寂。赵胜跟在魏无忌背后,踩着魏无忌的黝暗的影子在乱草丛中窸窸窣窣而行,越走越觉得一颗心跳得厉害,越走那行将暴毙的可怖预感便越是强烈,惴惴之中,忍不住道:“咱们不能施法悄然飞过去麼?”魏无忌道:“那却使不得。越靠得近,咱们越不能施法;这无底洞之外,恐怕暗藏有法眼,咱们一施法,术力波动,立时会叫他们的眼线察觉。这当口,还是乖乖的走路来得妥当。”赵胜暗暗嗟叹,他自生来便不曾走这许多路,更别说这山上并无道路,只有齐膝的野草与硌脚的乱石,他那锦缎裁就的云鞋哪里能耐得这般的磨砺,不一会便破烂不堪,足底火辣辣的痛,想是起了水泡,沾地便痛得钻心。他心头正跟魏无忌赌气,任是再觉难受,一声不吭,只发狠跟了他跌跌撞撞的前行,一任鲜血沾染红双足。
他正满肚皮怨气,盯着魏无忌的脚后跟暗自嘀咕,却突见魏无忌停了脚步,惊愕中仰头,却见魏无忌脸色发红,双眼放光,附耳过来,嘻嘻笑道:“咱们到了。”赵胜下意识的退开两步,这魏无忌一离开东武,便大大变了一个人,从前斯文儒雅,沉默寡言,往常他同他讲得十句话,他不过便点点头,偶作附议,乃是个极好的听众;如今却变得十分张狂不羁,大变一个形容,却叫赵胜无端的对他有了几分害怕。魏无忌却是个绝顶聪明之人,见赵胜这一举动,心中立时明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拖将过来,指着前方,悄声道:“你瞧,那就是通天教的无底洞。”赵胜顺了他的手指瞧过去,却顿时一窒,再说不得话来,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听这无底洞的名字,赵胜便下意识的想到一处深到令人难以揣测的耗子洞,孰料眼前所见,竟然一美至此,令人咋舌。却见前方乃是一处断崖,断崖之外,立有一座水晶山。这水晶山自断崖之底挺拔而上,不知其高,然其山突兀四周群峰之上,尚有百丈。适才在深山密林之中,竟没瞧见这高耸如云的水晶之峰。这水晶山峰本身便由巨大水晶构筑而成,那水晶巨岩仿佛活物一般,变幻着瑰丽的色彩,苍翠粉红、湛蓝鹅黄,各色不一,杂乱之中,却显得妙趣天成,那水晶之上雕饰有巨大的神像,每一尊神像都栩栩如生,在月光的辉映中,发出莹莹的微光。而每一尊神像的瞳孔,都是空空洞洞的一个门洞,门洞之内乃是蜿蜒曲折的水晶甬道,通向水晶峰的山腹。而那神像的掌心,却都亭亭玉立有一个婀娜女仙的幻象,那幻象在月光中婆娑起舞,一刻也不曾停,但见其玉带横舒,秀发飘拂,端的是艳丽无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