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灵幡通体晶莹,不知其为何物所铸造,其灵幡四周,满布异样符文法咒,宝光氤氲,妖气蒸腾,莫可辨识,正是天下闻之而变色的神兵——蚩尤旗。这旗帜一脱离五彩神石的封印,顿时发出令人心悸的奇怪啸声,似乎那旗帜之中,蕴藉有万万千千不可胜数的冤魂与厉鬼。其森然之气,令众人无不悚然。那旗帜虽离了五彩,然依旧被紫微的神术镇压,无力挪动,灵幡任是挣扎得猎猎风响,却动不了分毫,神殿外侧的一众道真,自这灵幡一出,便立觉脑中轰然乱响,耳中立时响起若有若无的一个十分迫切、热络的声音:带我走,我是你的,我是你的,带我走!
众人正觉神思迷离,猛听紫微厉声叱道:“既然要夺这蚩尤旗,那就请各位放出绝学,能在我仙剑之下寻得机会,只管上前!谁能得胜,这蚩尤旗便是他的!谁能毁了这妖旗,谁便是天下间的大英雄!”众道人抬眼瞧向神殿上方游弋的如林仙剑,齐齐瞠目结舌,莫说夺旗,便是能在这乱剑之下求生,已是幸事,哪里还有人敢动。一众人等面面相觑,张口结舌,那昆仑山的孤竹伯玉此刻立时道:“以峨嵋仙剑守护,这蚩尤旗如何可能作怪?镇守在此,乃是万世稳妥的好事。以峨嵋神剑,尚不能灭这妖旗,何况你我,我看大家都是一时糊涂,被人撺掇,不如就此归山,免叫各家伤亡,更添新殇。”罗浮山的掌教郭解也立时点头道:“正是此言。万剑守护,这蚩尤旗哪里还能作怪,想来是大家多虑了。这峨嵋道长心肠慈悲,如何会沦入魔道,想来大家都是被人蒙蔽,无端送死。那弥罗乃是叛教的妖人,早便藏匿,不敢现身,大家都中了他的算计……”
其声未完,却猛听一人哈哈大笑,倾俄之间,一道人影猛然窜上五色神殿。此人来得洒脱绝伦,视铜镜玉人于无物,却正是阿蛮——转世的弥罗真人。弥罗哈哈大笑,道:“说得好,就让我这个叛乱的峨嵋弟子,来替天行道!”中毒的李汉陵脸色灰白,嘶声骂道:“妖人,留层人皮给我等,你倒来捡个便宜!”一旁却飘然闪出林子瞻来,阴阳怪气道:“这便宜岂可叫他一人独享,李掌教何不也去试试。”李汉陵哼了一声,此刻几为鱼肉,倒不敢同他争论,暗自发怒,却也只得忍气吞声。
弥罗肩头悚动,画影与腾空齐齐飞出,他桀桀一声怪笑,道:“就让我这双剑,来斗一斗你的万剑齐发!”紫微冷哼一声:“就凭你的修行,还犯不着折服一山神兵!”弥罗阴恻恻一笑,道:“你这小辈,算得我们峨嵋数千年来的第一高手,先天神算,这传说中天人交汇的神技,究竟高到什么地步,就让我来瞧瞧!”弥罗冷笑之中,其身体渐渐破裂,眨眼之间,其身子竟生生分裂化生作三人,乃是三个身着雪白纱衣的娉婷玉女。此术少君识得,乃是峨嵋玄都上品中的第四章,封印之术。这术法唤作灵通术,少君暗掐时辰,此刻为丁亥,三少女中的正中一人必为丁亥阴神张文通;左首为丁酉阴神臧文公;右首为丁丑阴神赵子玉。臧文公一声清叱,“嗖”一声拔地飞起,瞬时将画影抄在手中,挥剑横削,这画影在她手中挥舞,其功力参玄,远非平素之人可比,画影剑影一动,一道剑气立时夭矫飞腾而出,神兵剑气,常能伤人于无形,其气凛然,自有其格,然能将剑气聚真成形,如同飞虹者,弥罗而已,岂有他哉。这剑气凛烈,其破空经行之处,虚空尽被切断,无间居然被这剑气割裂,现出了永恒且无可消弭的创口。那创口黝黑模糊,瞧不见内中的行径,想来不在五行之内。
剑气飞至,少君正待动手,紫微却微微一哂,道:“微末技法,也敢同皓月同辉。”说着并不动手,只见其背后瞬时弹出其神兵七星龙渊,但见剑光一闪,那灼人的剑气瞬间被龙渊刺裂,只听“嗤”一声响,破裂的剑气立时四溢,葛年离紫微颇近,剑气一裂,瞬时将她弹了起来,孙眠鹤猛然甩头,一口叼住她的肩膀,才稳住她这身形。葛年吓得一跳,立时拉了少君,远远避开,道:“不要帮倒忙。”少君退在一旁,却见那破裂的剑气四下激射,自神殿之上四下纵横,殿外各派道人被这剑气吓住,纷纷退让,直退出数十丈开外。那剑气却也越来越恣肆,越来越炫目,越来越叫人胆战心惊,那奔涌的剑气时而化作飞跃的巨龙,时而化作飞扑的猛虎;倏突燃起数十丈四下飞溅的烈火,将整个神殿陷入一片火海,倏突又荡起无穷尽的滔天巨浪,将整个天穹裹在一片汪洋;朗朗乾坤,才刚是明光万丈,四下荡涤着圣洁之辉光,眨眼却又满空阴霾,鬼哭之声此起彼伏,剑影之中鬼影幢幢,群魔乱舞,叫人目不暇接,心神震荡。
少君自来没见过这般汹涌澎湃的术法景象,心中惊骇震慑,莫可名状。那神殿之外的一众道士,一般的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这紫微同弥罗之术,远非灵虚那妖术的诡异放诞可比,其奔涌狂狷,令人难以支持,甚或连轩辕明这等狂放之辈,目空一切之辈,一般的惊讶无声,为其折服,细想之下,万万不是敌手。少君瞧得手心冒汗,汗水在掌心竟至渐渐发冷。神殿之中斗法的两人,自身却浑然未觉,却见弥罗所化的两玉女一挥画影,一挥腾空,左右夹击,在满空变幻莫测的妖术之中纵横飞跃,其放出的剑气破空斩虚,撕裂之声“嗤嗤”不绝,然紫微纹丝不动,一任七星龙渊飞腾翔动。那龙渊神剑洞悉先机,不管那剑气自何方而来,总能抢先一步防在前头,将那剑气击散,其料得之准,令人瞠目结舌,那玉女挥剑,有时甚至乃是任意施为,恐怕她自己也料不得自己下一剑会出自何方,即便如此,却也一般给紫微的龙渊拦个正着。且龙渊拦截之际,渐渐反击,其每一剑拦截,击碎剑气之际,总会放出一道奇异的蓝色微光,这微光渐渐浮动空中,须臾之间,便布满了整个神殿。
葛年瞧不出个所以然,暗自问少君:“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少君摇摇头,道:“这是师父的先天神算之术,三言两语,如何与你讲得明白。”说话之际,却见那两名玉女身形渐渐滞缓,出剑越来越慢,七星龙渊击碎剑气之际,也已经能放出剑气伤人。那玉女不知何故,行动渐渐迟缓,竟避不开紫微的剑气,紫微这剑气岂同凡响,一被剑气击中,那玉女便立时被削去半边身体,残肢断臂,惨不忍睹。然紫微出剑快,伤人快,那两玉女复生却更快,才被砍剁,其肌体立生,便如同永不会坏损一般。葛年细瞧了一阵,道:“是那中间那女子在作怪。你瞧她那掌中飞旋的令牌,分明便在施法。哼,让我去破了他这妖法。瞧他还有些什么妖术……”孰料话未说完,少君却一把扯住她的袖子,道:“别动。你一动真元,便要落入师父的器阵。这是师父的往生寂灭咒,咒法之中,时光交叠,往来生死,半点由不得人,轻举妄动,九死一生!那令牌乃是昊天令,乃是仙家起沉疴、肉白骨的第一至宝,为这女仙复体,那算得什么。”葛年道:“既然不能动用真法,我放出法器,给他一箭!”少君倒笑了:“你打不中的,我们瞧见的是落影。他真身被世尊不知道定在哪里。你看到的这些微微的光亮碎片,都是一个地之碎片,三山五岳,恐怕此刻都留下了他们的剑影神光。他们此刻在内阵之中斗法,便是所谓的往生虚空之中,咱们此刻进去,只会落在外阵,便是寂灭世界,瞧不见他们的。”
正说话之际,却猛听神殿外传来数人的惨叫之声,少君葛年抬头看去,却是几个金庭弟子,被李汉陵逼着悄然靠近,想趁紫微恶斗弥罗,悄然向少君下手,寻回解药,孰料这几个弟子修为太浅,别说头顶的仙剑,才一靠近神殿,便被殿外的乾坤玄象宝鉴镜光摄镊,给拖入了幻境之中,再不见踪影。李汉陵朝少君横眉怒对,却也无可奈何。少君正瞧那几个金庭弟子,陡然猛听背后刺来砭骨的寒气,此气萧然刺骨,隐隐有王气流转,必是仙剑,他反映如电,拖住葛年的手腕,身影“嗖”一声隐入平波之中,回头看去,却是一柄如玉的神剑,正是林子瞻的昆吾。少君一动镜子,才堪堪施法,立觉眼前一花,哪里还瞧得见林子瞻的身影,四面八方,竟是旋转个不住的奇异虚空,那虚空之中斗转星移,时而天南,时而地北,时而九幽,时而碧落,倏突来去,竟无定数。只手中却实实在在的握着葛年的手腕,葛年的声音也还听得见:“糟糕!这如何是好,你不是叫我不要动麼?你怎么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