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节幽骨
那美貌小妮子在少君脸上轻轻拧得两下,笑道:“我瞧这男子,还不如那小姑娘来得好看。”说着一把将夏文侯自蛛丝茧中拖出来,提着她的肩骨,将她高高的举起,眯缝了眼睛细看,瞧得眉开眼笑,道:“好姐姐,这下我可有伴儿啦。你回去罢,我不会再拉你回来了。”那骷髅眉骨竖立,骂道:“小骚蹄子,好生薄情寡义,这小丫头见识短浅,有什么可和你说的,你三五日便要腻烦。”说着将少君扶起,啧啧两声,道:“这小家伙在孕育先天真气,竟是个历劫的不世真人。可怜见的,竟没有同门护法。”说着将少君横抱怀中,也不管她师妹,径直望回走,她胸腹无肉,只有枯骨,少君昏厥之中,手便搭在她发黑的肋骨之中,刮得枯骨“兹兹”作响。这骷髅却“咯咯”直笑,边笑边道:“这小子好生轻薄。知晓姐姐貌美,倒有些别样想头。”
走没两步,瞧见孙眠鹤,踢了两脚,朝那美貌小妮子道:“这巨龙乃是水中神物,浑身冰凉,搬回去作个垫子。倒比你的白玉榻凉快。”那小妮子“哦”了一声,单手将夏文侯夹在腋下,右手一把提起孙眠鹤的犄角,拖起便走,这孙眠鹤重逾千斤,一行拖来,那地面都给拖出深有数寸的沟壑。夏文侯先给吓住,眼见要被拖走,立时叫道:“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那小妮子笑道:“我带你回家。家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会很高兴的。”夏文侯又好气又好笑,又有几分害怕,道:“我不去。你是什么人?快放了我。”那小妮子笑眯眯道:“不,你要去的。那么好玩的地方,你岂有不肯去的。师父说这个歧舌国的废墟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啦,师父自来都是对的,不会错的。”说着指着前方那似乎有几分醉酒而走得歪歪拧拧的骷髅道:“那是我师姐,姓郑,小字子骞。师父最疼师姐了呢,可惜姐姐死得早。我姓施,单名一个嫱字。你可记住了?”
夏文侯瞧她说话颇有几分颠三倒四,不可以常理推之,比自己恐怕还要糊涂几分,她寻思一回,要与她们说清道理似乎不太可能,为今之计,回元聚真,才是正理。出山波折,这恐怕是她头一回明智之举。她暗地里聚气,一丝丝团攒,才刚略略回复,陡然闻的一股奇特的甜香,这香气沁人心脾,如昙似麝,却叫人真气涣散,无法自持。夏文侯恼怒看去,却见已经进了一处幽穴,这地下先还有几分破败,进得深了,却越见精致堂皇。这幽穴的偏僻角落,生有许多羸弱小花,那花朵形如雏菊,却无枝叶,瞧枝干形状,倒像是蘑菇。那蚀魂的香气,便是这小花散发而来。
子骞施嫱步入幽穴深宫,寻出一间精舍,这精舍之中,有一张寒气针砭肌骨的玉床。子骞将少君放在床榻,才将放下,又“唉呀”一声,将他抱起,道:“这床这样大的火气,会伤身体。”说着瞄了瞄孙眠鹤,道:“幸得你将这大虫拖了回来。”说罢毫不客气,将孙眠鹤拖将过来,盘成一陀,将少君轻轻放在孙眠鹤龙身内腹之上,道:“这才算妥当。”施嫱对少君却全无好感,将夏文侯放在床头,细细凝神,然后笑道:“师姐,这个姑娘的脸庞和嘴唇如何是红的?”子骞全然不曾应声,施嫱嘀咕两声,在自己脸庞轻轻一摸,她那寒冰一般的腮上,便浮现出一摸淡淡的红晕来,惨白的双唇也显出一点瑰色。她瞧了瞧夏文侯的双手,却见她颀长的手指上,十个指甲都微微有些粉红,再瞧自己的双手,两相对照,便觉自己那指甲宛如万年的寒冰一般,全无一丝人气。夏文侯倒在那白玉床上,初时只觉浑身冰冷,略躺得一躺,却觉五脏六腑似乎都给丢在火海,任是皮肤再冰凉寒冷,这胸腹之中,却是无名火气翻涌不止,口舌咽喉,竟变得干涸无比,只觉若是哈一口气出来,也能将这地穴烧个精光。
那施嫱瞧着夏文侯,正自喟叹,却突听得背后子骞道:“妹妹,你瞧姐姐这形容。可还使得?”施嫱回头一瞧,笑道:“姐姐一打扮,真是好看。”夏文侯顺着施嫱的眼角瞟过去,却是惊讶无言。这子骞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件华美的黑色长袍披在身上,她身形只得一副骨架,搭上一件袍子,倒还真有几分袅娜娉婷。她头顶缠有几层黑色的轻纱,将光光的头颅藏起,黑色纱帘中只隐隐有一双眼睛的亮光微微可见,全然瞧不出枯骨本貌;她双手套有一双纯黑的手套,瞧来十指颀长纤细,竟有一股说不得的温柔娴静之美。
子骞听得施嫱之言,立时咯咯娇笑,在施嫱额头一弹,道:“你这小妮子,惯会说甜言蜜语。”说着轻轻转身,立在少君身侧,瞧了他半晌,却又突然提起夏文侯的衣领,黑纱中隐约的双瞳放出一丝凶光,对她道:“这男子是你什么人?是你夫婿么?”夏文侯瞧她那神色,心头害怕,下意识的道:“不是,他是我哥。”子骞却依旧全无欣喜之态,冷冷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夏文侯心想这子骞凶狠邪恶,哪里还肯说实话,立时道:“我叫文侯,我哥叫作文君。”子骞将“文君”这名字低低念有数十遍,似乎入魔,好半晌才将夏文侯放下,声调十分奇异的道:“你见过我这面貌,若不杀了你,叫我如何立足。可是你是他妹子,若是杀了你,他将来问起,我怎能骗他。”说着瞄了施嫱两眼,道:“妹妹,你将这丫头关到泉关。别放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