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节过桥
众人给周灵璩一咋呼,齐齐说不出来话,默然好半晌,苏眷突然道:“或许是仿造,不必惊慌。地府之秘,岂是我们可以窥视的。走罢。过桥去瞧瞧,说不得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即来之,则安之。”说着便第一个跨步,踏上那桥上的阶梯,步上这桥,只觉脚底不由自主的有一股冰凉的触感,十分奇异。众人随了苏眷,走得几步,却突然听得苏眷道:“别动;桥上有古怪。”众人一怔,却见那袁知易扑棱着翅膀已经飞到了桥对面的岸边,茫然四顾,似乎瞧不见众人的形迹,也听不见众人的声音。他凌空兜转两圈,一脸的困惑,绕着那桥头转了几圈,终究落下地来,皱眉想了想,一脚跨上了桥对面的台阶,孰料他这一脚一踏上那台阶,整个人瞬间消失,众人“啊”了一声,正觉悚然,却猛听背后传来了袁知易的声音:“咦,不下地,怎么瞧不见你们?”扭头回望,却见他正踏足众人背后的第一阶台阶。一见这情景,苏眷立时长吁一口气,道:“这里是个封印的疆界;这桥才是入口;不踏足这桥,是走不过这个封疆的,永远都只会在这里转圈。”
董霜桥道:“那又怎地,怕他作甚,几百年修真,难道倒给小小一个障眼法给唬住了不成?你们胆子太不堪,一没有道法,就前怕虎,后怕狼,小小恶鬼就畏葸不前,真真是气死人……”他一边絮叨不耐烦,一边大步前跨,瞧他大步跨出数步,却突然“啊”一声惊叫,整个人陡然下沉,那桥似乎瞬间单对他化作了无形之物,他竟嵌进了那桥身,向桥下掉去。苏眷离他不远,见他跌落,立时跨前一步,劈手一抓,正抓住他的箬笠,他那箬笠戴在头顶,以细带系在颈项之上,苏眷一把提住他这箬笠,刚送得一口气,不料这董霜桥身材魁梧壮实,体重不轻,那系带一绷,却不经人事,只听得“砰”一声响,那系带立时绷断,董霜桥一声惊叫,“砰”一声响竟掉落到了血河之中。
那血河之中立时“咝咝”作响,几乎一眨眼之间,立时翻卷出无比腥臭的一股血污,血污之中,猛然探出了数十个异样的怪物,或似虫豸,或似蝰蛇,或似魍魉,齐齐扑向了董霜桥,霜桥“啊”一声惊叫,惊慌恐惧中倒忘记这是河水之中,立时给灌了几口血污,那血污浑浊腥臭,立时叫人恶心反胃。眼看这些妖物顷刻间要将他撕裂,头顶猛然“嗤”一声响,射下一枝箭来;这箭破空弹来,四周立时响起呜呜风声,四周的血水顷刻倒卷,竟现出白骨嶙峋的河床来;四周的妖物也给血污卷到一旁,发出“咝咝”的怪叫,却不敢靠近。霜桥瞧这羽箭,却是苏眷的法器,一枝纯白的,发着异样清冷光辉的长箭,正是霍桐山镇山双宝之一的素矰。这素矰乃是后羿射日的神箭,其神威自然不同凡响。董霜桥一把握住这素矰,素矰立时一声啼叫,瞬间化作一只白鸟,提了他飞向桥面。
孰料才飞高丈余,那桥墩上的塑像陡然一声怒吼,竟张开了双眼,劈手朝他捏了过来;这塑像乃是青铜,其手腕之力,可想而知;董霜桥咬牙怒骂,立时腾出右手,放出法器乌号,将弓背猛然抽向那塑像的大手。他这神兵乃是轩辕黄帝当年狩猎天下之物,算得是绝世的法器,只听“嗡”一声响,那塑像立时生生被他抽断一根手指;然其余四指却依旧捏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这董霜桥就要被捏成一堆烂泥,桥上却陡然“呼”一声响,烧下一片火光来;这火光炽热无比,自上席卷,那青铜手顷刻间给烧成铜水,“噼里啪啦”作响,洒落血池之中;那火光余势不消,烧入血河,那血河立时烧焦,发出一股臭可倾城的糊味与腥味,血河中的妖物齐齐下潜,瞬间便再瞧不出动静。霜桥虽在火光外侧,却在这一瞬间给熛尽了胡须与眉毛,一头头发也稀稀拉拉,焦黄卷曲,真真是丑陋难看。这一把火,却正是赵墨的三昧真火。霜桥倒没好意思怪他烧掉自己的须发,然道谢承恩,他却有些不好意思,苏眷瞧出他的腼腆,立时对赵墨揖手道:“大恩不言谢,霍桐一山,都承先生的恩德。”赵墨似乎正一脸困惑,听得苏眷道谢,倒忘记了客套,摆摆手,犹自难以置信。原来他气息一直困在脚底,根本无法行功施法,眼见霜桥危急,他立时放出神火印,本意只是以神火印那自带的天火,替霜桥挡上一挡,孰料意念动处,心头想的是:这天火不过是千秋不灭之火种,要灭这鬼物,当以三昧真火为首选,可惜……他这可惜还未交代,便见那神火印居然放出了三昧真火,倾俄间便将那妖物烧毁,自己疑惑不已,浑然不知这三昧真火从何而来。
众人倒并不曾多想,只当他那神火印本就能放出神火,那蔺雪亭见他如此倨傲,师叔向他致谢,他不过一摆手,心中颇觉乖戾,便有些不忿,然苏眷在一侧,倒不便发作。苏眷拉住霜桥,道:“这桥有些怪异,想来要穿行地狱,当得有些门道。要顺利过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众人不由有了几分踌躇,正迟疑中,却突然听得前方某处传来一男子沙哑的声音:“这阶梯每一梯都由十二块青铜砖砌成;只要连续踏对三梯,自然就能过河,若连错五梯,就会掉落桥下,作个奈何鬼。”一听这声音,赵墨立时大喜,差点跳将起来,脱口叫道:“初一!初一!你没事罢?你受伤没有?你怎么会到这里?”那声音赵墨听了这许多时间,自然不会听错,初一在那前方奇特的扭曲结界中笑道:“你问这许多,我如何答复你?我一醒来,就在这个黑石山中;这黑山无路出去,自然会寻到这里来。你是谁?怎么倒认得我的声音?”赵墨愣了愣,道:“你又忘记我是谁啦?我是赵墨啊,峨嵋山的赵墨,你又忘记了麼?”初一颇有几分诧异的道:“难道我已经忘记过你不成?难怪我总觉得有些糊涂。”
赵墨忙道:“教我们怎么过来,我过来了,你看着我的样子,自然就想起来了。”初一道:“要过这个奈何桥,却是再简单不过了。凡鬼过桥,都是由鬼卒阴司领过,若是生魂,要过这桥,便要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这十二块青铜砖,头一阶便要踏你的年辰,第二阶便是月份,第三阶便是时辰;再没有比这奈何桥更简单的算辰了。”众人听他所说,折位而行,果然连踏三步,便觉眼前景致倏突间便起了变化,仿佛走入了一个折叠的空间,瞬间便穿了过来。赵墨一过来,便愣了一愣,却见前方乃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那平原满地都是沙砾,四处散落着奇怪的刑具,在平原的中间,矗立着一座异样宏伟巨大的圣殿,那圣殿在阴冷幽暗的世界中,放眼看去,只得一个藏青色的黯影轮廓,并瞧不见细貌。在这平原之上,满地都站立着奇怪的黑石像,全是受苦的鬼魂,倒不见一个鬼卒阴差。
在前方不足丈余之地,立有一个奇特刑具,那刑具似乎人型,却已经破败,其上倒坐有两个少年,两个都身材颀长,坐在刑具上晃荡着自己的长腿,只是两个都容貌奇丑,十分难看。赵墨倒是见惯不怪,一眼便认出了初一,另外一个他倒也认了出来,那是敖正。他虽然年幼,但是身材比初一健壮得多,不若他苗秀。初一一见到赵墨,立时便笑了起来:“我见着你啦,可是认不得你。你真是赵墨吗?怎么我们生的这样丑,你却偏生这般好看。”
赵墨“啊”了一声,愁眉苦脸的道:“那如何是好,你总记不得我。”说完便嘿然无语,一时间有许多话想讲,千言万语涌到喉头,却又说不得话,正呢嚅,却突然觉得肩头轻了许多,一摸肩头,果然不见彭倨,立时回头一瞧,果见赢宁正捏住彭倨的喉咙,猛然想起自己穿过这奈何桥,是以生辰作的钥匙,一踏足三梯,人便化了过来,那彭倨显是过不来的,得自己穿行;孰料她一过来,便被这赢宁盯上,赢宁甫一得手,立时掐住她的喉咙,扭头朝赵墨道:“好哥哥,你怎么救你的好姐姐……”孰料她话音未完,猛听背后“呼”一声响,一股火光立时冲了过来,劈手便将彭倨提了起来,吊上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