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赢宁说话之际眉眼眨动,端的是美艳动人,仿佛明珠玉宝,叫人怦然心动;这彭倨虽是女子,也曾自负貌美,却也不得不暗暗艳羡,只是听她这话中意味,这言辞似乎是为她扼腕叹息,然语气却又怪甚,说不出的阴柔邪恶;由不得暗暗生出警惕;这赢宁扶住她的手臂,轻轻抚摸她的手背,道:“好妹子,姐姐歃血茹饮,自来不曾见过这般光洁美丽的肌肤,妹子真是万中无一的好相貌。”这赢宁的手腕娇弱细嫩,宛如无骨,其肌肤光洁细腻,触感妙甚,且她这话似乎发自肺腑,并不见得敷衍客套,彭倨倒觉得有几分受用,正觉有几分陶然,却又听这赢宁道:“好妹子,你生得这样好,再活上些年月,岂不就要老去,等到岁月无情,剥去你这一身美貌,叫你容颜衰败,肌肤黯淡,再无如今这等绝代的风华,岂不可惜;莫若妹子顺了姐姐,让姐姐将妹子就此销魂了账,制成绝美的一张人皮,岂不美哉?”彭倨一怔,下意识的打个哆嗦,立马挣脱,却陡然觉得周身无力,那赢宁松软的手臂不知何故,竟如同一个漩涡一般,自己那手腕任是如何挣扎,终究脱不出来。这赢宁咯咯娇笑,信手在彭倨手背上一揭,竟将她这皮肤活脱脱揭了起来,露出皮下的筋骨肉来。
彭倨这皮肤大片破裂,蕴藏的尸气顿时泻了出来,立时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她那光滑如玉的肌肤也瞬间干涸,变作了干巴焦黄的老尸皮,皮下的筋脉显出一股奇特的绿色,皮下的肉都焦干无水,或焦黄或焦黑,丑陋难看,因脱水严重,那皮肉筋脉萎缩严重,其间的骨骼藏之不住,露将出来,却都干黄发黑,似乎轻轻一折,便要断裂。赢宁立时感叹起来,道:“好妹子,真真是想不到,你瞧来这般美艳,却是一具行尸走肉,真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倒也省事,待我剥去你这一身好皮,倒不怕它腐坏破败,算是天赐的良品。”说话之际,手下却不曾闲得,那人皮是越揭越长,都撕到了彭倨手肘,她轻轻抚摸彭倨干涸的肌肉骨骼,颇有几分奇特的欣赏,道:“妹子好狠的心肠,竟舍得将皮相炼到如此境界,姐姐都有几分害怕呢。”说话间将玉润红艳的嘴唇凑到彭倨颈项之旁,道:“妹子,是要姐姐一口咬断你的脖子?还是慢慢吸光你的冷血?”
彭倨心胆俱寒,却意外的听见自己用一种说不出是什么语调的声音说道:“咬死我。”赢宁轻轻的舔了舔她的喉头,呢喃道:“若是猝死,妹子这好皮囊灵气可保不散,多几分美态;只是可惜了妹子感受不到飘飘欲仙的死亡滋味。”说完这话,猛张大嘴,一口咬下,彭倨下意识的双眼一闭,只等就死,孰料耳中却传来十分清脆的“当”一声响,便听见赢宁惊叫一声,一把将自己抛开,一脚踢在自己脚踝,远远的跳开,惑然睁眼,却见自己颌下,不知何时横过了一柄长剑,剑身墨黑,正是赵墨的湛卢。而赢宁的嘴角,左右都是一道长有半寸的刀口;原来她这一口咬下,瞬间便咬中了赵墨的湛卢,生生将娇嫩的腮帮子划伤。赵墨不知何时走到了彭倨身旁,蹙眉对赢宁道:“你们睚眦不是龙族嚜?怎么倒要吃人?”赢宁咯咯一笑,无比娇俏用手在腮帮子上一划,仿佛她那腮帮子上的伤痕是猫胡子,似乎对赵墨的恶作剧混不在意,嬉笑道:“胡说;我自来便不吃人,便是吃人,也不会吃这干尸。你这男子,瞧来倒是一本正经,竟然如此风流。你看上我貌美倒也罢了,这个干尸你也要招惹,却是个浪子。”说完朝悬在头顶的袁知易做个鬼脸,施施然走向了前方。那袁知易虽生有羽翼,似乎可高飞,然飞到那黑石山的半山腰,便再飞不上去一寸,仿佛那山腰的空中压有千斤重的无形巨石,任他如何扑腾,总动不了分毫,他生就了翅膀,便觉着双足似乎变得娇嫩起来,双足点在地面,颇觉有几分刺痛,是以倒一直低低飞行空中,跟在赵墨左近。
彭倨给赢宁吓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的一把抓紧赵墨的手腕,一颗心“砰砰”乱跳,瞧向赢宁,却见她那嘴角虽有两道细细的伤痕,倒增加了两分说不出的冶艳与妖魅,更见勾魂摄魄,直是万中无一的天香国色;这美色却如毒药一般,瞧着莫名叫人害怕,彭倨情不自禁的要后退,才一动身,顿觉脚踝剧痛,低头一看,脚踝竟给这赢宁一脚踢得皮开肉绽,脚踝足骨竟成了齑粉,稍一动弹,顿时痛得钻心,心中顿时了悟――这赢宁要自己再走不动,自己早晚都要成她口中余粮。一念及此,心中暗暗发恨,若是得回道术,第一个便要杀了这妖龙。她瞟得赵墨一眼,哪里还有犹豫,一把按住他肩膀,将身一纵,便坐到了他肩头。赵墨吓了一跳,道:“你做什么?男女有别,你……”彭倨“呸”了一声,道:“你这蠢货,你瞧我面貌和你一般大,岁数却是做得你姐姐,借你肩膀行一程路,你倒嚷什么。快走,别掉单。这个赢宁欺我无道法护身,仗着她的天生妖力魅惑杀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骨头又轻又贱,自来未曾见过美貌女子,小心被她迷惑。”说着又“哼”了一声,道:“她瞧着只有十来岁的样子,谁知道那个老妖龙有几千岁的岁月了。若不是她们有着魅惑人的天性,单论容貌,难道她还比我美貌不成?”
听得彭倨对自己的美貌大有信心,赵墨看看她垂在自己肩头的那枯蒿焦黄的手臂,简直苦笑不得,彭倨说过头,自己有些觉得,将手臂上破损的皮肤帖服回去,撕下一截衣袖,粗略包扎一番,道:“这妖龙好尖利的指甲,轻轻一撕,怕是你这脸皮也要撕下。”赵墨嘀咕两声,心道:“你一个女子,倒是说跳便跳到我肩头,说到脸皮,我哪里比得上你。”心中暗自嘀咕,倒没好意思叫她听见,脚下用力,追上众人,金庭山的董霜桥瞧在眼中,冷哼一声,对苏眷道:“我瞧着这人便不像什么好人,师叔说他心慈仁义,我看他是贪欢好色。”苏眷箬笠盖头,瞧不见神色,只一言不发。那赢宁却笑盈盈的跟上赵墨,距他不过数步,颇有几分娇糯的道:“浪子,我这脚下有些乏力,你怎么不将我也背上一背?”赵墨尚未答言,彭倨便破口骂道:“你这妖龙,当真不要脸。他又不是你家汉子,如何倒要背你。”她畏惧这赢宁的魅惑,不敢看她,骂她之际眼皮下瞟,盯着赵墨的脑袋说话。赢宁咯咯直笑,奚落道:“如此说来,这浪子倒是妹子的汉子不成?我瞧妹子老态龙钟,鸡皮鹤发,怎么倒有这样嫩生生的郎君,真是叫姐姐眼馋。”彭倨给她一句话呛住,还不得口,恼羞成怒,“噼里啪啦”将赵墨脑袋一阵栗凿鸡啄,赵墨“哇哇”直叫,道:“把你的不借拿来出气。别碰我!”彭倨倒是听了他的提醒,一把放出不借,狠狠的拍了赵墨两下,道:“便宜你这小子。”
第二百二十二节鬼门
沿着这山麓兜转,恐怕行有百里,总不见出路,这黑石山上空永远都是灰蒙蒙的阴霾,既瞧不出白日,也瞧不出黑夜,若不是彭倨那伤口已经渐渐愈合,恢复了她被剥皮前的容色,恐怕众人都体会不到时间的流逝;在这个阴森的黑石山,时间似乎在此完全停顿。不知走得有多久,那苏眷突然指着众人身侧的平莽之原,对祭司道:“这黑石山是环形山,山中间的平原上,可有什么诡密?”那祭司偏头想了想,道:“这如何知道,既然四周恐怕寻不出路,不妨去瞧瞧。”众人便转身下山,向这黑石山中间的平原走去。这黑石山山上颇多小旋风,这平原之上却一丝细风俱无,地上一般的寸草不生,平整异常,倒像是一块摔碎的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