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墨不住咋舌,不信天地间有这般宏伟得令人膜拜的建筑;那敖弃智却已经轻轻将身一跃,窜入了那井中;他不会飞行之术,在井壁上飞扑纵横,跳跃穿行,倒是敏捷异常。赵墨初一驾驭法器,径自降了下去;下行良久,那日光渐渐暗淡,已经照不到这么幽深的地方,四周井壁上的神像因无日光照耀,渐渐显得阴鹫起来,神像的脸色在若明若暗之中,更多了几分难言的诡谲。下得恐已有数千丈,敖弃智力气渐殆,初一见他脸色发红,呼吸急促,有心想请他一道飞行,又恐伤他自爱之尊严,倒不好意思开口;赵墨一般也为他担心,却也不便邀约,只得默然注视,对他颇多出几分敬意。一路下来,下方却渐渐亮了起来,井壁上的神像,也再次渐渐显出了本来的面目,更奇特的是,井底之下,竟渐渐有了白色的雾气;那井壁之上,竟有了微微的湿润之感,再下得数十丈,那井壁上竟生出了浅色的苔藓,再下得百来丈,赫然到了井底。
这井底正中,矗立有一座神女之像;这神女高有十来丈,通体乃是晶莹剔透的水晶,井底一侧开有一扇洞门,那门中透进来十分明亮的白光,这白光经那水晶神像折射,将整个井底照得有如水晶宫一般晶莹明媚。这井底镶嵌得有洁白的玉石地板,虽已蒙尘,甚或破裂,却依旧有一种清冷冰洁之感;那井壁边沿,生有厚厚的青苔,敖弃智讶然道:“难不成倒有了空气?”说着自赵墨的火焰罩中步出,畅然呼吸,却果真是有了空气。众人落到井底,却见那水晶神女的神像美奂绝伦,令人望而生出崇敬之情,虽是水晶石像,却也惋惜她绝美的姿容,竟伶仃寂寞,独居这九幽之中。井底一侧,开有一扇圆拱门;只是向来岁月如刀,那圆拱门已经有些残破,门上雕绘的蟠龙缺爪少角,渐渐风化,已经不复当年的精工细作。那拱门之外,赫然是阳光明媚的一个世界;那门口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蜿蜒而出,通向远方;三人穿出门来,却顿时被眼前的奇异景色惊得怔怔失神。原来这拱门之外,乃是一个小小的山崖,这山崖上有数条小道,通向该山崖背后的各处。山崖的前方,赫然是一望无尽的黑海。那黑海之上,此刻正狂风翻涌,巨浪滔天,似乎有无数的蛟龙,正在海中尽情嬉戏;这大海的上空,有数不清的云团,这些云团之中,显见全都蕴有巨雷闪电,不住的发出“隆隆”的巨响;因这闪电巨雷之故,那云团发出灿烂无比的光芒,那云团悬浮空中,离海面不过百余丈,这光芒竟比日光还要闪耀,怪道这深深的地底,竟然还有光亮。赵墨功力精湛,目可极远,他凝神远望,望得越远,越觉不可思议。原来他们下来这井,正挖掘在他们背后的这巨山的山峰中心;这巨山乃是黑海之中的一座孤岛,黑海的上方,并非真正的天空,竟是厚厚的山岩,那云团便飘忽在那山岩下方,仿佛无数个小太阳,照耀抚育了这奇特的地底世界的万物生长。
这孤岛上的山峰,瞧来并不像是天然生成,倒像是有人早知地底是一个如此奇特的世界,生生掘了数千丈下来,再在黑海之中垒出这座连接外间世界的巨山一般;三人在孤岛上转了数圈,这孤岛上并无虫蚁鸟兽,除了青苔,也再无别的草木,只得光秃秃的山岭巨岩;地底无法识别方位,那孤岛不知是哪一方的地方,矗立有一道奇特的拱门。这拱门当年显见可作虚空传送之用,门柱高有数十丈,柱子上的雕纹精致奇特,竟是人间所不能有的;然那大门之中的虚空早已经枯涸,已经固化作了墨黑色的晶石,这晶石满布裂纹,似乎一口热气,也能叫它破碎支离。赵墨瞧见这破废的传送之门,不过略瞄得一瞄,倒不曾多想,敖弃智瞧见这门,却陡然莫名的心悸起来,那墨黑的晶石,仿佛有一种无可言说的魔力,在召唤敖弃智,在向他发出一种十分强烈的独特信息。而初一也几乎在瞬间感受到了藏在自己血脉中敖正的意识,敖正一般的受到了这大门的召唤,或者说是诱惑。
敖正的意识在这奇特的召唤之中开始紊乱,开始躁动,它仿佛在一只关在笼中的老鼠,开始追逐自己的尾巴,越追得急,似乎越近,却又越远,似乎越远,却又近在眼前;这种始于天性的躁动让初一不安,他体会到敖正的恼怒,体会到他在这种仿佛血契烙印中挣扎的苦痛;他有些犹豫,但还是放出了敖正。敖正不比敖弃智,尚有三分理智,他一得自由,立时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腕,一指甲划破血脉,将他宝贵的龙血洒在了那干涸的晶石之上。一沾上龙血,那墨黑的晶石立时“咔”一声响,几乎在一瞬之间,便化作了无比鲜红的鲜活水晶;这水晶顷刻间便由死物活了过来;那晶石渐渐通透,渐渐化作了一块十分平整的散发着鲜红光芒的晶莹镜面。赵墨倒罢了,初一因血契之故,能听见敖正的心神感知的一切,他分明的听得那镜面之中似乎有一种源于天性、源于血脉的灵动,在呼唤着敖正。这是一种几乎近于本能的精神上的指引。初一体察着敖正沸腾的热血,狂跳的心,他知道这种原始的追随感不容他阻挡,他也无法阻挡,果不其然,敖家父子一前一后,没有一点犹豫,投入了那未知的镜面,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冲动的赵墨没有一点龙脉,听不见一点召唤,但他一般的拥有最原始的好奇与鲁莽,他一般无法抗拒这莽撞与冲动的诱惑,他也没有一点犹豫,一把拉住初一,纵身跃入了那未知的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