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电光不住流转,那贯胸人识的厉害,倒不敢靠近,只怔怔瞧着,过不多久,孙眠鹤身上的电光渐渐消散,电光滑落,他的身子却更见瘫软,几乎烂泥一般摊在地上;贯胸人恐他有诈,悄然近身,踢了他几腿,却果真全无反应;这才一头雾水的放出三珠树,将孙眠鹤绑得结结实实的提起,道:“早知道这龙是病龙,会自己昏迷;也不至于浪费我的心头热血了。”女戚干笑两声,道:“可该恭喜你。”提了孙眠鹤,女戚两人破空飞起,两人飞上高空,女戚却“咦”了一声,指着海中道:“为什么这龙已经被我们捉住了;那海中的鱼却不肯跟我们走?”贯胸人一般的大惑不解,两人倒飞回来,这才发觉被孙眠鹤放在藤萝之中的少君;此刻少君浑身蓝光氤氲,那蓝光闪耀流转之中,隐隐有龙形蜿蜒;女戚诧道:“难道这是条成人型的龙不成?”贯胸人笑道:“捉得一双,自是好事。”便放出三珠树,将少君一齐绑了;拖曳上空。两人此番再行,果见那海中群鱼骚动,立时追着两人游弋。
这贯胸人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真龙;不然水族如何会千万里追随。”女戚点头附和,两人驾驭妖风,在海面急速飞行;原来这贯胸人,非是别个,正是跟随钟离魅攻打赑屃濯曜罗的拓跋毐;那女戚,却是结胸国的皇族,复姓左丘,单名一个愚字;那拓跋毐虽是得胜回师,然天尊索要之物,一样不曾到手,反倒丢了主将钟离魅,忐忑之中,遇到后援左丘愚,除却慨叹,无可陈述;谁想归途之中,竟见海中鱼群异样,千万鱼群沿海底逡巡,这拓跋毐便随了左丘愚,弃了众人,随鱼群而一探究竟。如今得了双龙,拓跋毐左丘愚却也没有径自回山,却是回南海之中,寻他们的战船。原来那讙头国与羽民国人,虽有羽翼,却不能飞过南海,那灭火国人更不必说,都是半人半狼,哪里能飞,这回师,自然得乘船,拓跋毐虽是一心想早些回山领功,却也不能丢下带出来的部下独自飞走。两人在海上飞得不久,便寻得了自家的船只;他们这船巨大无比,每一艘船,都长有近半百丈,出师之时,数十艘船满船都是将士,而今回师,船上之人寥寥落落,十分可怜;拓跋毐回得主船,那孙眠鹤身形巨大,只能以三珠树锁在甲板之上;少君身子相对而言虽小,却不便分开看管,可怜倒受了连累,一起被锁在甲板之上,风吹日晒。
拓跋毐这船一无划桨,二无桅杆高帆,纯以妖术行驶,行进却并不十分快速,往日那讙头国人羽民国人在船上呆得气闷,常常成群飞起,绕着战船盘旋;然自从少君眠鹤上船,他们却没了这胆量。原来那海中的水族如同着魔一般,都渐渐聚拢来,尾随众人的战船行进,众人越行越远,那船后聚集的水族便越来越多,只见大海之中,密密匝匝的,全是各色奇怪的鱼类;往常这鱼类常自相吞食,如今却十分规矩,首尾相接,不离不弃,不相征伐。追寻久了,那体力不支的小鱼往往累死,在海面翻着白肚的死鱼不计其数,白茫茫一片直如翻卷的海浪;而空中一般的聚集了无数的海鸟;海鸥、海燕、海鹰、鸬鹚、信天翁等等不可胜数;这海鸟都是追随水族而来,因鱼群实在多得可怕,那小一些的海鸟不敢捕猎,纷纷掉在鱼群之后,吃累死的小鱼;只有巨海燕、黑眉漫游信天翁等少数巨大的海鸟,勇于扑食。那黑眉漫游信天翁与巨海燕身形巨大,双翼张开,近有一丈,自高空一头栽下,声势十分吓人,它往往一冲而下,抓中一条大鱼,便反身起飞,若是快捷,往往得手;然若是它反身慢得一拍,便会被这波浪中的群鱼咬住,拖入水中,死于非命。许多凶狠彪悍的海鸟飞行困顿,便会停身讙头国人与羽民国人的战船之上;讙头国人与羽民国人对海鸟天生便有好感,视为远亲,并不驱逐,然有许多恶鸟十分嗜血,他们却也不敢亲近;厌火国人与结胸国人却见不得漫天飞舞的海鸟,倘若有不怕死的海鸟懵懂降落在船上,往往尚未停足,便会被厌火国人一口烈火烧成焦炭。那讙头国与羽民国人胆小,满脸愤忿,一腔怒气,却是不敢发作。
那孙眠鹤给锁在甲板之上久了,终究醒了过来;他一醒转,便觉浑身刺痛,几乎不敢动弹,睁开眼瞧来,却见自己身上缠满了三珠树;这三珠树缠得虽紧,箍得虽是难过,然孙眠鹤却觉周身皮肤之下的痛楚才真是忍无可忍;一身皮肤似乎尽数皲裂,又干又痛,且似乎有无数细针藏在皮肤之下,稍一动弹,便在肉中扎来扎去,孙眠鹤剧痛之中,不敢动弹,只得呆呆的倒在那甲板之上,祈愿这战船不要随波浪颠沛,免了自己这一身的活罪。少君倒是安安静静的躺在旁边,全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他身上却也并非全然没有变化,海风吹来,常常自他身上吹起一层奇怪的皮屑。他似乎正在缓慢的蜕皮;又似乎是身体正在渐渐的挥发,一点一点的脱去人形。
此刻离孙眠鹤上船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天空渐渐发黑,这却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这一干战船之上,竟只有孙眠鹤的白色龙鳞泛着些微微的寒光,除此之外,竟是一片黝黑。虽是入夜,四周却依旧声音嘈杂,海鱼的熙熙攘攘,海鸟的喧嚣,各国出征的战士妖道的交谈,海风的吹拂,海浪的澎湃,这一切的一切,却又奇异的衬托出一种奇怪的安静。围在孙眠鹤身边的,不过四五个女祭;这几个女祭先还对孙眠鹤兴趣昂然,然讨论半日,也瞧不出他的神异,渐渐的将他等同于了双头怪蛇;孙眠鹤此刻倒确乎觉得自己象极了青城山的双头;只是那双头是两头并生,自己却是头生两端,没有尾巴,真是奇怪至极。初时他能瞧见两头的景象,觉得无比怪诞,空间感十分错乱,过得久了,倒渐渐习惯。他歪拧着头,瞄着这海中的战船,在这一刻似乎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然盯到不一刻,他却渐渐觉察到了异样;然这异样却只有他一人瞧见;四周船上的人众,竟是一人都没有发现。想来是因为他此刻眼力与众不同,看得既远且细,便是在这无月无星的暗夜,他一般的瞧得一清二楚。
第一百九十七节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