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龙却是青龙应龙,那应龙的肉身立时骂道:“你这臭小子咬我作什么?”说着他化身的那个少君便下意识的去抓腿,那冰夷立时笑道:“咬得好,快咬死这臭泥鳅!”孰料他这才嘲笑,却“哎哟”一声叫唤,扭头瞧去,却见是那小青龙一口咬住了小白龙;那小青龙尾巴被孙眠鹤咬住,五只爪子不停的抓扯孙眠鹤的面孔,直将他抓得满脸是血;那小白龙被小青龙咬住,剧痛之下嗷嗷乱叫,惊慌之中恐被那小青龙吞了,立时信口乱咬,竟一口咬在了孙眠鹤的肩头;孙眠鹤咬住这小青龙,下意识的想将它捏死,然任他如何抓扯,那小青龙终究滑腻似油,全然不能受力;幸得它身上总有细细的鳞甲,这牙齿倒还咬得住;情急之下,孙眠鹤将心一横,拼命吞这小青龙,那小青龙似乎给吓坏了,死命挣扎,五爪将孙眠鹤一张嘴抓得血肉模糊,孙眠鹤哪里管它,拼命下咽,应龙在冰夷的嬉笑声中放声怒骂,却哪里管用,生生给孙眠鹤吞了下去;那小白龙却也逃不过这厄运,它撕扯住孙眠鹤的肩胛,然孙眠鹤已经拼了老命,吞红了眼,生生将肩胛肉撕裂,顺着小青龙的尖牙,将这小白龙也吞了下去。双龙入腹,孙眠鹤立时觉得脑子跟炸了般,内中乱糟糟一片,时而有如波涛汹涌的海浪中的一叶扁舟,时而有如狂风中倏突飘飞的枯叶。这一脑子的糨糊那也罢了,偏偏孙眠鹤开始觉得全身都在发痒,低头看来,只见自己一身的粗皮之上,渐渐的脱皮,脱去的死皮之下,渐渐新生出一种新的皮肤。
第一百九十五节化龙
孙眠鹤吓得够呛,却又痒的生不如死,忍不住伸手满身乱抓,孰知抓不了两下,便觉得身上四处都是硬邦邦的糊有一层厚甲的感觉,忍住奇痒辨认,果见皮肤上竟渐渐生出一片一片的鳞甲来;这鳞甲青白杂陈,十分可怖,瞧来叫人头皮发麻;孙眠鹤狠狠抓了几把,却消不得这奇痒,难过之余以头撞地,以手抓地,撞不两下,这头未昏,地先裂;那玉石地面竟给他撞出个窝来;他双手抓不一刻,那地面渐渐有了“吱吱”的怪声。不知过得过久,那奇痒渐渐消止,孙眠鹤这才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喘息。此刻他浑身都满布鳞甲,与一条巨大的鲤鱼只怕并无区别;他瞧了瞧自己的手掌,先奇痒钻心,他无暇顾及,此刻才发现,双手十指,竟化成了数尺长的爪子,瞧来如妖似怪,十分可怖。
孙眠鹤心头惘然,干笑两声,却听见自己发出的竟不是人声,一颗心紊乱不休,陡然想起少君,转头瞧去,却见那两个少君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聚为一体;只是他神色漠然,似乎昏迷未醒;孙眠鹤勉力起身,却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低头看时,却给自己吓个半死,自己的身体哪里还是活人,分明便是一头恶龙;自那玉石的地面的发光,清晰可见自己头生双角,周身满是青白夹杂的龙鳞,离奇的是背上居然还有一对翅膀,那翅膀之上生的不是羽毛,赫然是龙鳞;腹下确乎没有手脚,乃是五只爪子。孙眠鹤一声嚎叫,耸动肩膀,真的感觉脊背上有羽翼扇动的声响,倒真的飞了起来。孙眠鹤心头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歪歪拧拧的飞得片刻,落到少君身边,用爪子轻轻的推了他一下,少君却全然没有动静。
孙眠鹤俯下头来,将耳朵附在他脸庞,聆听他是否还有呼吸,孰料这一听,倒听出了别的动静;少君那鼻息却并未断绝,只是一呼一吸之间拖得甚长;他体内却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悉悉索索”之声,响个不绝,叫人毛骨悚然。孙眠鹤忖度一番,无计可想;犹豫一番,爪子提起少君,腾空飞起,那地宫之外的迷宫他自忖走不出去,飞出这大殿,便朝这峡谷顶上的裂口飞去;那峡谷的裂口处有山泉灌进来,必然有出口。孙眠鹤提了少君,窜入那裂口;那裂口弯弯折折,似乎是山体塌陷形成的裂痕,这裂缝宽有数丈,高有丈余,算得是个小小的地下河床;那裂口之中十分幽暗,除却缓缓的流水之声再无别的声响,只有孙眠鹤双翼扇动之际带起的微微风声;孙眠鹤飞行一阵,渐渐习惯这新的身体,飞翔行动,一发如意顺心。飞行近数个时辰,前方终究见到光亮透进,孙眠鹤大喜过望,翔动过来,一颗心却不由得沉到了爪哇国。
那裂缝依旧不知还有多远,只是这山泉的源头却寻了出来;却见这裂缝的一边山岩上裂有数不清的裂纹;裂纹中不停的渗出清水来;那裂纹想是一条山泉或是一汪涵潭,并不十分深,水中有微弱的阳光自裂纹中透了下来。孙眠鹤瞧那山石,怕有数丈,以己之力,或挖或撞,都纯属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无奈之下,只得沿着那山体的裂缝继续前行,只盼能寻得出口;这裂缝再向前行,却没了那泉水,地洞之中虽依旧十分潮湿,却变得十分静谧,因没有流水,那空气之中竟也多了一股腐坏的霉臭;这裂缝时而向下,时而向上,兜转曲折,不知行经几百里,早便离了那令人郁闷的灵台结界;然孙眠鹤虽是恢复了灵台,感知到了法器,然几个爪子,却结不出法印来,且开口便是龙吟,哪里还念得出法诀?竟是离不开这地下。爪子下的少君依旧昏迷不醒,他体内却有一种十分奇怪的声音在微微响动,且他身上渐渐有了一层薄薄的蓝光氤氲,孙眠鹤全然不知究竟,担心之余,却也无计可施。
不知这一路飞行,浑不知飞出多远,不知飞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这地底的裂缝,终究到了尽头。孙眠鹤猜了无数次这裂缝尽头的形容,无外乎两种状况,一是有出口,一是没有出口;没有出口那便无计可施;这有出口,却又分两种状况,一是可以出的出口,二是有却出不去的出口;孰料到得这尽头,不幸中的大幸;这裂缝是有出口的;然这出口却是那‘有却出不去的出口’。这裂痕之末,乃是一堵厚厚的山岩;那山岩上只得一个碗大的窟窿,窟窿之外却是翠绿的藤萝。那藤萝将这窟窿藏得十分隐密,难以窥视。孙眠鹤用爪子挖得几下,却大是惊喜,那山岩因山体潮湿之故,已经半化为泥,且山岩上生满藤萝,那藤萝的根须扎根石上,那石块已经颇为松软。他抓扯几下,那山岩便化作泥屑掉落,令他喜不自胜,立时欢呼两声,孰料他这叫声却十分高亢,呼叫之中,那山岩竟“稀里哗啦”自行坍塌大半,孙眠鹤乐不可支,五爪齐动,终是那山岩“哗啦”一下倒塌,他立时抓了少君,夭矫窜出。
这洞外乃是青天白日,当那煦暖的阳光一照在孙眠鹤身上,孙眠鹤莫名的大感兴奋,立时高声嚎叫;他化身为龙,这啸声居然高入云霄,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正当他开心莫名,却陡觉身子一紧,一身的鳞甲在此刻陡然收缩,嵌入骨肉,剧痛之下,他一头栽下,掉落地面,低头看自己身子,那白色的鳞甲此刻见了日光,竟纷纷收缩,齐齐缩在那青色鳞甲之后,那青鳞却也知趣,缓缓变大,将那白鳞尽数掩藏,只短短一瞬,孙眠鹤便化作了一头纯青色的飞龙。白鳞收尽,苦痛尽消,孙眠鹤这才得空四下打量;这山岩之外的所在,却是一座海中的孤岛;不想在那地底,竟数万里路。这孤岛硕大无朋,恐有数千里之巨,岛上山川河岳,一应俱全。孙眠鹤瞧得半晌,大觉眼熟,心头诧然,忖道:“瞧这形容,难道是到了南海的炎洲不成?”原来这炎洲处南海,方圆两千里,离神州海岸约有九万里海路,这炎洲号称神仙的药圃,满山尽是仙草天药,那却是哄骗无知世人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