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放出泰阿,御剑飞行,倒比他三个都飞得要快,索性将泰阿放大,直如一艘小船,将三个都载在剑上,自天空划过,竟似一片乌云卷过天心一般。恐怕有些寻常小妖,在空中遇见,恐怕也深惧他们的招摇狂放,避之不及;几人行得几个日夜,竟一路平安行来,直到了发爽山地界。这发爽山隔得老远,便可瞧见冲天的妖气,整个山头,一股股妖气萦绕不散,显见妖孽甚多。孙眠鹤颇有几分担心,道:“这发爽山有个妖猴,十分厉害,他手下妖兵无数。当年姬家追猎飞廉,飞廉投身这妖猴后宫,姬家高手如云,都奈何不得这妖猴。”王危石一怔,道:“姬家那么多高人,竟对付不了一个猴子?”孙眠鹤吃吃笑道:“你懂什么。那猴子唤作永曌,传说他幼时借了定更石的灵光,开了元窍,修成了如意化身,厉害非常。”王危石摇头道:“定更石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厉害之处?”孙眠鹤笑道:“你这小子,当真是一无所知;那定更石是盘古的心瞳之一,其神效神乎其神,咱们这一生只怕是瞧不见那宝贝了。”
说话间已是到了发爽山,孙眠鹤道:“这发爽山漫山都是妖猴,寻常人想要平安过去,只怕不易,我知晓一条隐密的小道,想来容易些。”说着指引少君,落下云头,到一处所在;这地方乃是一处山岩,那山岩上有一道瀑布飞流直下;那瀑布甚急,水声颇大,瀑布下却只得一个小小的水洼,流下的山泉自水洼飞溅,散落成无数水线,飞扬十余丈,才又在下方汇聚成一道山泉,跌跌撞撞的奔涌下山。那瀑布之后却有一道石缝,若非知情,绝难发现。这石缝狭窄,内里黝黑一片,仅仅可供一人穿过。众人挤将进去,尾随孙眠鹤穿行;这石缝初时狭窄,后来却渐渐宽阔,越走越见巨大,初时如裂缝,渐次如洞穴,最后竟似乎断裂的大峡谷了。谁能知道这巍峨高耸的发爽山山底,居然还有这样巨大的地下峡谷。王危石大为惊异,问道:“师姑,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来的?”孙眠鹤笑道:“那是尧若言说与我知道的。姬家的人追猎飞廉,可不止一次两次。”说着突然一怔,无比奇异的道:“奇怪,尧若言为什么要告诉我来?我和她水火不容,她怎么会告诉我来?我是瑾儿么?”
他这一说话,立时吓了秋山一跳,秋山立时将少君拉到他面前,将头埋在孙眠鹤耳背后,喃喃道:“瑾儿,瑾儿,别想那么多啦。我们走罢,去找飞廉,给鹤哥找文符丹要紧。”这峡谷虽在地底,伸手不见五指,然众人修真有成,暗夜视物自然不在话下,孙眠鹤呆呆的瞧着少君的脸庞,好半晌才柔声道:“鹤哥,别怕,我便是不要性命,也要成全你。”秋山立时长吁一口气,狠狠的瞪了王危石一眼,道:“偏你话多。不要逗他说话。他要醒了过来,有你好果子吃。”少君却多了几分愧疚,深觉利用一个疯子,实在算不得仗义。四人一隼,渐行渐远,耳中竟传来了潺潺的水声;那水声在峡谷左边,似乎隔得不远;这峡谷左边的山岩数处坍塌风化,露出缝隙,自缝隙处隐约可瞧见那山岩之外,赫然还有另外一个地下洞穴;那洞穴与这边无异,只是多了一条暗流。那边洞穴之中,时时有打着火把的猿人成群经过,喧哗之声,竟是清晰可闻。
行走许久,那山岩越见薄弱,许多地方都破裂出尺许的深痕来;孙眠鹤咋舌道:“糟糕;这鬼地方如今这般破败,恐是早被这几伙妖孽发现;只怕不见得安生。大家谨慎些才是。”一行静谧无声潜行,行至一处,却见那山岩裂缝外露进淡淡的月光来,自那裂缝望出去,众人不由得吃了一吓,却见那裂缝之外,乃是一处奇特的水瓶山;这山如水瓶,内中中空,月色便自那峰顶一倾而下,将整个山腹照得晶莹如雪。这山腹之中矗立一座白玉宝塔,宝塔在月光下发出莹莹的玉光,想来月中蟾宫,也不过如此。众人嗟呀一番,不敢久留,小心翼翼的溜将过去,此后那山岩却又渐渐厚了起来,再听不见那潺潺的水声;不知走了多远,终是到了这暗道的尽头。这暗道这边出口,其幽僻隐蔽,较之另外一边,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这出口外竟是一口枯井。众人自井中出来;却见一处破败不堪的旧城废墟。这废墟蛛网交错,断垣残壁之下四处都有腐朽发黑的枯骨,直如鬼城一般。而城中矗立有数十座石塔,那石塔高有数十丈,每一层都开有数十个窗户。自窗户窥视内里,却见那塔内悬有无数的剥光的死人;这些死人死状凄惨,无论男女,个个腹部拱起,且腹部皮肤显得异常的白净;偶有一两个那隆起处皮肤竟白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皮下似乎有活物在微微蠕动。
王危石瞧得头皮发炸,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孙眠鹤瞄得一眼,便微微叹息,道:“是蛾妖,它们产的卵都寄居在死人腹中;胎儿成型之前,便可吸食死人的养分;待到胎儿破壳,可以吃死人生长,不必吞噬同类。”少君勃然大怒,道:“这些妖孽,着实该死。”孙眠鹤瞄他两眼,却微微一笑,道:“你我踩死蚂蚁,可曾想过蚂蚁无辜,其死冤枉?这蛾妖要繁衍子孙,开枝散叶,它也不会想咱们是否该死。走罢。”说着便扯着他,向祷过山而去。这蛾妖所在的旧城,便在祷过与发爽之间,窝在山坳之中,倒不太显眼。众人出来之际,正值子夜,发爽山还可见如水的月色,这祷过山上却有铺有厚厚的一层黑云,全然瞧不见一点月光。
祷过山中有一道泿水,沿山蜿蜒流下,横亘数百里。众人沿这泿水潜行,行不多时,却见水边站有一群一群的大象和犀牛;那犀牛全都滚在水中,向身上裹泥,大象则使长长的鼻子吸水,浇在厚厚的皮上,再发出奇特的叫声;瞧来怡然自乐,似乎浑然不知自己生在妖精脚边。那水边尚有一种十分奇特的怪鸟,这鸟身形极象野鸭,却生有一张似乎人的脸孔,细细瞧去,细眉细眼,高挺鼻梁,只是满脸生满细毛,且一头尽是白色的绒毛,若非如此,倒真真是一张人脸。这鸟腹下生有三条腿,两只鸡爪,一只鸭掌,怪诞无比。若在岸上,便见它一对鸡爪立地,那鸭掌微微蜷缩,贴在腹下;若在水中,那鸡爪便紧紧收拢,只一只鸭掌缓缓拨弄,戏水弄波,时不时的发出“瞿如瞿如”的啼声。
泿水的源头,却是祷过山山顶的一方湖泊。这湖泊正中,立有一座孤岛,孤岛上耸立有一座黝黑的宫殿,想来便是飞廉的老巢。那宫殿似乎乃是纯以黑铁铸就,一股阴冷刚毅之感,别有一股妖异之气弥漫,且这宫殿十分奇特,几乎瞧不见墙壁,纯以铁柱撑起屋顶。那宫宇之中,一人不见,湖面多风,冷风灌入宫中,竟有“呜呜”之声,有如夜枭哀鸣。宫殿的正中,立有一座高台,巍峨十余丈,台上却铸就一头奇怪的铁像;这铁像匍匐在台上,似乎狮子,却生有一颗龙头,威武非凡,令人望而生畏,正是传说中的狻猊之像。王危石瞧得半日,大惑不解,诧道:“这飞廉是只蜘蛛,它老巢中怎么倒立这么一个狻猊铁像?”孙眠鹤笑道:“你知道什么;凭那蜘蛛,如何能铸就这样一个巨大的黑铁宫?这祷过山的黑铁宫,那是龙族后裔狻猊的族地。传说当年应龙死战天之长子冰夷巨龙,便是在祷过山。千万年前,龙族内战,狻猊一族被饕餮灭族,这黑铁宫可就成了废墟了。想不到倒给这飞廉作了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