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节揠苗
秋山一怔,一把将他拉住,道:“你可不能去送死。”眼见如此凶险的行景,几个金庭道人却动了怯意,一个道:“野渡和雪浮都死了。咱们难道也得为了这个外人送命不成?”另一人道:“咱们到这地步,也算对得起他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干人便要拉着秋山散伙。秋山无奈,蹙眉道:“你们要走,只管自便。”晏溶溶蹙眉道:“咱们可不能这般不讲义气。”那道人却拉着他道:“你可得和咱们一起走。秋山如何,我们顾不得,你可得和咱们一起走。没有你,我们如何出得外面那迷阵?那迷宫如此可怕,我们哪里走得出去,早晚得困死在其中,化作冤魂。”看溶溶不语,另一道人又道:“你顾着外人义气,难道就不顾同门之谊了麼?若是救得左真人,咱们何乐而不为,只是你瞧那流光破碎,哪里是人敢去得地方。好兄弟,咱们师兄弟一场,你可不能叫我们去送死。”晏溶溶给说得心软,瞧那道人一脸害怕,深深叹一口气,秋山含笑道:“不妨事。你去罢。”晏溶溶瞄得左少君两眼,满心愧疚,说不得话。
那金庭道人拉住晏溶溶的手腕,对秋山道:“非梦师兄;咱们出去,先去禺槀山寻灵蛇;若是寻到肥遗,那比九环蛇还要强呢。你和咱们一块走罢。”秋山摇摇头,道:“你们去罢。”少君忙对秋山道:“非梦道兄,小道之命,在天不在人,不要为了我以身涉险。这里行景何等危险,你若是有个计较,我如何过得去。”秋山摇头,道:“你别说了。我都和你说得明白,你这性命,豁出我的不要,也要救的。不必多言。”众人见秋山之意已决,便拉了晏溶溶一道走,晏溶溶环顾两眼,却见王危石矗立不动,便问道:“王师兄,你不走麼?”王危石微微一笑,道:“都走了。谁来助秋山一臂之力。我不走。”晏溶溶心头惭愧,众人恐那尧若言得胜狠下辣手,簇拥了晏溶溶,如烟遁去。
眼见众人去了,王危石瞄得两眼那悬崖,蹙眉道:“我去罢。”秋山下望悬崖,那双头因先时挣扎得过于厉害,被流光多处灼伤,已经学了个乖,老实起来,将身子尽数盘在令一头缠身的石柱上,死命的咬那锁孔的锁栓;少君见那行景如此凶险,但要拉住秋山危石,恐怕不能,秋山对自己如此恩德,少君心中岂能无动于衷,恐他两个再去送死,当下一声不出,陡然翻身,“嗖”一下飞了起来,直窜了下去。秋山吓得一跳,急忙追来,叫道:“左真人,快回来,危险!”少君却哪里听得,一头扎入了那流光汹涌的险境。然他来得虽急,但他生性冷静,十分小心,在那流光碎片之中步步为营,终究离双头越来越近;他有平波在身,视野开阔,四面八方尽在眼中,背后一样看得一清二楚,眼见秋山追来,忙喝道:“别过来,别叫我分心。”秋山一愣,拔高数丈,避开流光,不敢说话。
这流光有如流水,在地面轻轻流淌,淌过之地那地面均会被烧出一层细砂,这细砂十分奇特,都微微有些褐红;而那些破碎的流光,则在空中四处漂浮。少君离那双头略近,便不在上前,捏个指诀,念道:“摄空。”只听“嗖”一声响,那双头创口中的那太液丹瞬时别给少君吸了过来,摄入平波镜中。秋山在后瞧得分明,顿时大喜,孰料才松得一口气,却突然听得背后“啊啊”的两声尖叫,悚然回头,却见阿婴和妙姬破空飞起,给甩下了悬崖;原来孙眠鹤的黄巾力士力大如山,尧若言化身的铁甲渐渐抵挡不住,眼见危急,尧若言一手一个,将阿婴妙姬当作石头,猛然掷出,叫道:“刺他的眼睛。”阿婴妙姬双双怪叫,腿腿齐动,扎向黄巾眼睛,这黄巾却哪里将这两个小妖放在眼中,头一偏一甩,脸颊狠狠撞在两妖身上,两妖的刀腿齐齐砍下,却听“铛铛”数声脆响,一干蜘蛛腿断尽,两妖惨叫声中,给脸颊撞下山崖,不偏不倚,竟朝秋山撞了过来,秋山吓得一跳,眼见两妖撞来,一脚飞起,踢在妙姬脸上,妙姬惨叫一声斜斜飞出,“咚”一下撞在那双头旁边的石柱上,她忍住剧痛,正待开骂,却猛见双头一对巨眼不怀好意的瞄向自己,吓得魂飞魄散,肚脐中瞬时弹出一段蛛丝,这蛛丝“嗖”一声沾在那祭坛入口内的石壁上,死命一扯,“呼”一下便弹了进去;她才一落地,刚松得一口气,却陡觉空气有异,一股淡淡的有如兰花般的香气扑鼻而入,这香气十分舒畅,忍不住多吸得一口,却顿觉全身一僵,低头一看,自己身子瞬时发青,还没回过身来,眼前一黑,立时倒地。
这边秋山一脚踹飞当前的妙姬,却没能躲开后至的阿婴,给她撞个满怀,两人一起惊呼,直落下去,“咚”一声落在那祭坛门口,那祭坛门口地板早已腐朽,一撞之下,陡然开裂,“咔”一声响竟下陷数尺,破裂的地面内立时腾出五彩的流光。秋山吓得一跳,立时飞起,那阿婴吓得脸色发白,见秋山飞起,哪敢犹豫,一把抱住他的腿来;秋山眉头一皱,一脚踢在她脸上,阿婴惨叫一声,给踢回下陷的地面,她初成人型,重回人间,哪里有什么把戏术法,竟是无力逃出来,一时间吓得发抖,四周偶有流光碰到身体,身体立时给灼得滚烫,虽不曾烧伤,却给吓得不轻,惊恐交加,一张脸几乎没半点人色。秋山飞出地面,却给困在那祭坛门口,那地面下陷,蒸腾而上的流光碎片铺陈开来,竟叫他出不来。然祭台之内显是满布剧毒,他哪里敢踏足进去,不得已靠在门口那巨大的石柱上,暂且存身。
蒸腾的流光氤氲荡漾,渐渐逼向少君,秋山瞧在眼里,急在心上,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叫道:“小心,小心。”少君眼见这流光铺来,倒也镇定,想起从前听紫薇说过,这洞天的残破流光,其实本身并不伤人,只是这洞天本是独立于人间的另一个独特世界,其结界的凝固乃是剥落的虚无,这虚无之物并不伤人,但若人闯入这虚无,便会进入一个不可预知,不可预测的奇特空间,这空间或许能出来,或许不能出来,每一片流光,每一块碎片,都是一个独特的不可预知不可揣测的未来。双头身躯巨大,每一片流光都不能将它摄走,让它身子生生断折,又生生重生,其痛苦可想而知。少君瞧向这美丽的流光,思忖一番,抛出一枚峨嵋刺,捏个指诀,念道:“五鬼搬运。”立时峨嵋刺袅袅生发,刺上的枝丫上生出五鬼来;五鬼身形跳动,想要引那流光转向,然这流光乃是无形无质之物,这五鬼碰到那流光,瞬时便被流光吞噬,消散得无影无踪,那流光却全然不曾停留片刻,来势不减。少君无可奈何,他察看多时,那塌陷的地面腾起的流光将四周铺满,竟是无处可躲,任他性子再是冷静,免不得有了几分惶急,急切之中却突然听得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你替我打开石锁,我救你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