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倒是叹了一口气,道:“姬家的那个祭台,乃是以一块榆冈石整块雕琢而成;这石头还有一番来历;相传当年榆冈与轩辕先祖争天下,以虎狼为伍,以熊罴为师,屠戮中原,终为先祖所杀;其死后鲜血浸透一整块山岩;这山岩便被称为榆冈石。这榆冈石十分邪气,能醒畜生的意识,开灵根,生人窍;叫畜生生出人型来。姬家先祖将这榆冈石整块挖来,筑在灵吉树林之中,雕琢成姬家的祭台。自这祭台来到灵吉树林,那灵吉树便一日高过一日,那林中的猴鸡狗鱼,等等畜生,都渐渐生出人样来。这些怪人虽是畜生生化而来,实实与人并无分别,一般的要成家立室,一般的要生老病死,那姬家的人却不将它们瞧作人来,若是祭奠,只管肆意宰杀,供奉先祖。而祭祀死掉的怪人,幽灵不散,时常作祟,与厉鬼无异,那姬家有一门独特的鬼术,需要厉鬼鬼气,门下弟子便将那些厉鬼都捉将起来,锁在这狗棚子中,一来作看门恶狗,二来可供他们练功聚气,是以这个地道之中,游魂恶鬼,随处可见;故而姬家的子弟,功力尚浅的,没有十数人,自己都不敢进来。”那祖雪浮少得一根指头,正犯嘀咕,听得这话,“啊”了一声,道:“他们自己都不敢进来,那咱们何必如此费事,还断得我一根指头,不若咱们自大门进来好了。倒省得这许多麻烦。”
孙眠鹤“吃吃”笑道:“你这痴人;这可是姬家绝秘之地,那大门便是一只蚊子也休想混得进来;你当真以为轩辕瞳那老婆子是浪得虚名麽?她姬家支脉何其之多,堂兄表妹,笼统算来,姐妹三十七人,兄弟二十一人,能人高手,岂止一二,她能超群拔类,独占鳌头,可不是因她生的貌美。这青城双姝的名号,那可真是天下闻名。”一旁韦野渡干笑一声,道:“还双姝呢,那老太婆满脸鸡皮疙瘩,老的不成人样,我只当她有五六百岁呢。”孙眠鹤一愣,大是不信,道:“胡说;她年纪虽说大些,岂有满脸皱纹的道理;她当年怀了个妖胎,那妖胎少说也得怀上两百年,妖胎在身,只有越活越年轻的道理,岂有老得不成人样之说。”众人都给吓了一跳,道:“妖胎是甚麽东西?怀胎要怀上两百年,那还得了?”
孙眠鹤嬉笑道:“亏得你们是青城弟子,这都不知道;那妖胎乃是咱们青城山的独门术法。说来倒是残忍异常,算得上是有悖天理人常的妖术。这妇人为求功力突飞猛进,便怀上一胎,以幽魂厉鬼炼化作百炼鬼啖,养育这胎儿;待到这胎儿生得略具人型,一有了妖气,便要立即自行剖腹,将这妖胎挖出来;这妖胎被唤作黄泉紫河车,吃了这妖胎的头颅,功力便可大增,那剩下的妖体没了头颅,却也不会死,会被炼化,化作极其利害的护身妖兽,唤作血肉兽。啧啧,这个法术,虽不是青城山的禁术,却也没有几个女子敢炼的;那妖胎在自己腹中,一天天长成,狠心将自己孩儿吃掉的女子,这世上可也不多。”众人听得,齐齐哗然,韦野渡咂舌道:“这还是人炼的麽?虎毒还不食子呢。这轩辕瞳果然狠毒。”祖雪浮却翻着白眼,道:“可怜的恐怕是那孩子的爹罢。自己孩儿叫他娘给吃了。”
秋山摇摇头,道:“闲话少说;咱们先去瞧那老毒物去。”他说话之际,挪动脚步,走得好几步,却不见有人跟来,回头望去,却是吃了一吓,只见众人都一脸悚然望着孙眠鹤,那孙眠鹤此刻眼睛眯缝,神色恼怒,一派老气横秋;见秋山望向他,冷笑道:“你这倒霉孩子,好肥的胆儿,竟敢骂我是老毒物。”他说话这口气倏突变化,阴冷生硬,全然没一点女孩儿的柔情,显是又换了一人;秋山眉头直皱,这孙眠鹤神智不清,变作那姚老头时狂放蛮狠,不好糊弄,倒是变作瑾儿好对付一些,当下微微一笑,走到少君背后,猛然将少君推到孙眠鹤面前,将头埋在少君耳后,柔声道:“瑾儿,你怎么了?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学我师父?我是眠鹤,你看过来。”说话间他掌心缓缓腾起一股似有若无的烟霭,那烟霭袅娜,将少君的脸庞模糊,这脸庞时时有些像孙眠鹤,又时时如少君,孙眠鹤被他一唤,立时有了几分糊涂,转头瞧向少君,瞧着他的脸庞,意识莫名其妙的恍惚,恍惚中听得人道:“瑾儿,瑾儿,难道你不认得我了麽?”
少君颇觉尴尬,瞧着孙眠鹤痴痴呆呆的眼神,未免觉得他可怜,这人不知受了甚麽刺激,竟疯成这样;正觉难堪,却蓦然听得两个人齐齐叫了出来,一个自然是孙眠鹤,只听得他一声尖叫,叫道:“鹤哥,别杀我!”叫喊之际,双眼翻白,“咚”一声摔倒,竟晕了过去;而另一个却是韦野渡,只见他捏了个兰花指,咬在口中,叫得两声,无比迷茫的瞧向众人,颇有几分痴情的问道:“我是谁?我是瑾儿麽?为什么我不记得我是瑾儿,谁是我的鹤哥……”他这话还未完,只听“啪”一声脆响,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他立时清醒过来,秋山没好气的道:“你这呆瓜,你跟着瞎掺和甚麽。”韦野渡脸上发烧,好半晌才咂舌道:“秋山,你这驯蛇的移神术居然能驯人,你甚麽时候这样利害了?”
第一百七十四节迷香
秋山瞪了他一眼,道:“他是个疯子,自然好糊弄;想不到你也这样不顶事。不是我本事见长,而是你越发呆了。”韦野渡干笑两声,缩到祖雪浮背后,不敢说话。祖雪浮胆子倒肥,蹲在孙眠鹤身边,在他脸庞上掐了一爪子,孙眠鹤却昏得十分彻底,全然没个响动。秋山摇摇头,道:“先将他三个带着,咱们先找一找;或许这里十分好找也未可定。”说着便径自向前,步入那甬道之中,这通道之内甚暗,隔有十来丈,才有一盏残破的烈火水晶灯;那灯台上满是尘灰,水晶大都破裂,摇曳的红光十分黯淡,似乎随时都会熄灭。谁想步入这甬道,这甬道竟如蜘蛛网一般,走得数十丈便有岔路,这岔路四通八达,叫人惘然,不知该何去何从;然奇怪的是走了快一个时辰,这甬道之中空无一人,也并没有瞧见孙眠鹤所说的冤魂厉鬼,只是整个甬道之中,都有一股奇特的黑甜香气,兜转半日,众人提防之心大减,韦野渡奇道:“作怪;怎么这倒像是个迷宫一般。那孙眠鹤说的厉鬼在哪里?怎么倒一个没瞧见?”
秋山皱眉道:“这香气有古怪;这是迷魂香;不是人世那鸡鸣狗盗之辈偷鸡摸狗用的迷香;这迷魂香是用来招鬼的。有人用这香气将这里的恶鬼都引完了。”韦野渡嗟叹道:“那鬼没有倒是好事;只是这路在何方呢?难不成要在这里转到终老么?”众人一听这话,都有些泄气,祖雪浮懊恼之余,忍不住狠狠两爪子掐在孙眠鹤脸盘子上,道:“这疯子把自己爱人都杀掉了,杀了倒罢了,想来肠子都悔青了,疯疯癫癫的,倒把自己都吓昏了。”他这两爪子掐下去,倒没把孙眠鹤掐醒转来,一旁的夏文侯却突然坐了起来,“啊”的一声叫,众人冷不丁给她吓得一跳,她似乎还有几分迷糊,晕晕乎乎的道:“那个怪人呢?谁救了我?闵师弟呢?”不等众人回过神来,秋山一把提起闵晚雩,将他推到她面前,头深深埋在闵晚雩耳后,低声道:“师姐,咱们迷路了,这里该怎么走啊?”
夏文侯直愣愣的盯着闵晚雩,想也没想,下意识的道:“炼毒宫是阴阳双遁布局,阳遁九局,顺布六仪逆布三奇。如一局,甲子戊起坎一宫,则甲戌己在坤二宫,甲申庚在震三宫,甲午辛在巽四宫,甲辰壬在中五宫,甲寅癸在乾六宫,此顺布六仪也。丁在兑七宫,丙在艮八宫,乙在离九宫,此逆布三奇也。二局则甲子戊起坤二宫,三局则甲子戊起兑三宫,余仿此;阴遁九局逆布六仪顺布三奇。如甲子戊起离九宫,则甲戌己在艮八宫,甲申庚在兑七宫,甲午辛在乾六宫,甲辰壬在中五宫,甲寅癸在巽四宫,此逆布六仪也。丁在震三宫,丙在坤二宫,乙在坎一宫,此顺布三奇也。八局则甲子戊起艮八宫,七局则甲子戊起兑七宫,余者皆如此。”她这一通话说得快甚,跟背口诀一般,秋山听得一头雾水,一旁的晏溶溶却忍不住拍手道:“利害,原来须得这样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