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节蝎宫
蝎宫之内,每隔得数十步远,便悬有一盏灯笼;那灯笼形状甚怪,仔细辨看,才能瞧得明白,那灯笼的篾条赫然是用细碎的牙齿镶嵌而成,那牙齿似乎鱼骨,又似乎黄蜂尾针,却又有些乳色;灯笼蒙纸已经多有残破,残留的蒙纸依稀可辨,似乎是以鱼鳞一般的物什拼接而成;唯有灯笼内的那薄薄的一片水晶,似乎尚还一如往昔。这灯笼发出的红光将整个蝎宫内蒙上了一层红色,这红色本是喜色、暖色;然映衬在这蝎宫之中,却莫名的教人心悸,心中总莫名涌动一股惊慌、愤怒与不安。
穿过这蝎子巨大的口腔,便进得它的腹部;这蝎子的腹部乃是巨大的一个大殿,殿中空无一物,只殿顶还依旧悬挂有数十盏各异的灯笼;那灯笼的年限显得比外间的都要久远,灯笼本身已经十分破败,甚或连灯笼之中的水晶,有些发出的光芒,也都十分黯淡;那水晶也都已经微微发黄,跳耀的火光仿佛是在绝望挣扎的蜥蜴的舌头,伸缩不住。这大殿显见也荒废多年,地面散落有无数的碎石,当年这地面显然是经过精雕细琢,每一块地砖之上都镌刻有大好的山水,如今这地砖之上却成了黄砂瓦砾的寝宫,真是叫人唏嘘。大殿的正中,此刻放有一口玉棺,这玉棺晶莹剔透,似乎乃是一块莹洁的寒冰;那冰棺之中躺有一具尸身;因那玉棺有几分反光,那尸身瞧不太清楚面容,依稀可辨似乎是个中年男子,身材甚是高大。
那大殿的殿圻处,此刻站有两个年轻道人,两人探头探脑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搜寻甚麽物什;左边这道人白净面皮,微微髯须,却生得是虎背熊腰,十分壮硕;右边这道人生的威武雄壮,比常人高出两个头来,矗立在地,倒像一座铁塔;且他脸膛黑红黑红,倒像是隔年的老枣。白净道人小心谨慎,眼睛只管在偏僻角落扫描,十分认真,那铁塔道人似乎找得不大耐烦,叽咕道:“哥,我看这里没有什么宝贝,咱们走罢。真有宝贝,姚家的人也不至于把个神殿大庙都给荒了。”白净道人“呸”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宽厚的背上,道:“憨子,你懂个屁。”他这说着突然一摇头,其双腿立时“噗”一声合并在一起,竟化作了一条长有数丈的蛇尾,他蛇尾摇曳,游到一柱子之旁,身子一扭,便盘着这柱子,游到了天花之上,在那水晶之中细细搜寻。
他这一上顶,下面那铁塔道人嘀嘀咕咕便唠叨开去,他这口齿不甚清楚,且又讲的是青城山附近的村话,谁都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正叨咕,猛然一声惊呼,“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不啻那白净道人,便是少君等人,都给吓了一跳;却见铁塔道人身边,不知何时竟冒出个干干瘦瘦的男子来;这男子身材矮小,却十分精壮,一对手更是十分巨大,好比两把蒲扇;这男子“嘻嘻”直笑,一脚踩在那铁塔道人肚皮上,笑眯眯的骂道:“龟儿子,居然敢到蛰居来找死。欺负姚家人都死绝了麽?”那铁塔道人给吓了一大跳,掌心“嗖”一声飞出一根旗来,旗尖猛然横扫,这干瘦男子身子一翻,倒飞数丈,轻巧避开,笑骂道:“原来是张天师的绝灵幡。”那铁塔汉子脸色本已经甚红,此刻吃了个暗亏,被他偷袭撂翻,十分气恼,一张脸涨成猪肝色,骂道:“老狗,竟然下黑手。既然识的货,就教你个乖!”
说话间这汉子手中的旗杆倏突展开,放出旗帜来,这旗帜旗身黝黑,似乎一块黑布,却带有十分迫人的萧杀清幽之感。他放出旌旗,左手结个狮子印,叱道:“风怒,开碑手!”倾俄之间,那旗帜之上立时卷出一只风影结成的虚无手掌,这手掌微微倾泻,猛然拍下,那干瘦男子灵动跳脱,笑骂道:“鲁班门前耍大斧,真是不自量力。”说话间却不放出法宝,待那风影之手飞到面前,陡然张大嘴来,用力一吸,那巨大的手掌立时给他这一吸吸得变形,“嗖”一声吸入了他腹中。铁塔道人目瞪口呆,不料想这人道行竟如此了得;不等他自惊诧之中醒悟,那干瘦男子却一声怪笑,骂道:“偷鸡摸狗!”放眼瞧去,却是那白净道人自天花之上垂了下来,其掌中握有一杆旗帜,那旗尖锃亮,扎向这干瘦道人,手段泼辣,十分干净利落。这干瘦道人却甚是机敏,足尖一点,旱地拔葱般跃起数丈,那白净道人手中的旗杆却瞬时炸开,锦旗散开,仿佛一张巨网,朝这干瘦道人劈头裹了下来。干瘦道人笑骂道:“好泼皮,许天师的鹿胎旗竟被你拿来当渔网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