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镇岳放声笑道:“自由了,终是自由了,夤甄,你费尽心力;终究斗不过我!”说话间伸指在画影之上一弹,画影瞬时化作五彩霞光,卷住两人,“嗖”一声刺穿虚棱,远远的自峨嵋洞天弹出,窜入了清朗辽阔的天宇。林子瞻下望峨嵋,心中陡然不舍,猛然想起林玄真,想起母亲柴有孚柴夫人等等,一颗心七上八下,正胡思乱想,猛听背后传来一人冷幽幽、淡淡然的声音:“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林子瞻与范镇岳齐齐吃了一吓,掉转头来望去,顿时脊背之上寒毛直竖,却见背后立着一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旋转着的镜子;这镜子转得太快,四周的空气给拉出无数几乎可以清晰瞧见的旋转气流;而黝黑的镜子似乎没有镜面,那镜框之中似乎是个无底的黑洞,而此刻那黑洞之中并没有完整的人型,只有一张十分苍白的面孔,这面孔英俊异常,不是左少君,却又是谁?
林子瞻吓得“哇”一声叫唤,范镇岳皱眉喝道:“少管闲事!”说话间单指成诀,叱道:“赤虬!”瞬时之间他双指指间“轰”一声巨响,弹出一条无角的火龙;原本这法术乃是御剑施展,然范镇岳对这术法的控制,当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功力虽说不高,然施法之精巧娴熟,便是御魁,恐怕也难以企及。这火龙脱空弹出,卷出数丈高的火焰,张开巨口,朝这少君这镜子一口咬将下来,其虬须飞扬,卷带焰火,声势赫赫,令人望而生畏。少君却全然瞧不出神色,苍白的脸孔陡然一凸,自镜子中飘然而出;他人一出来,镜子瞬时缩回,也不见他捏指化诀,单单微微扬手,只听“嗖”一声响,其背后立时卷出一道青色剑影;正是他的泰阿神剑。
泰阿剑身赤红,仿佛将丹阳熔铸而来;其剑气却是青色,蔚蔚然有如青霞宝光,仿佛碧空裁剪,仙霞缀饰;凡人常言“宝剑锋从磨砺出”,泰阿宝剑,却哪里有可以磨砺它锋芒的神石;这仙剑倏突飞起,迎那火龙当头斩下;那赤虬飞行如电,却哪里快得过这泰阿,只听“嗤”的一声,泰阿破空斩下,那赤虬自中一剖为二,且剑气冲出数丈,将无形的空气切开,划出一道长长的气痕。赤虬破去,范镇岳“咦”了一声,忍不住喝彩道:“好剑;果然不愧为峨嵋仙剑之首。”
少君森然道:“你能召唤画影;想来该是弥罗先辈;你也曾是峨嵋弟子;怎么能移魂上身,难道不知这样会灼伤别人元神么?快放了范镇岳;老实跟我回峨嵋,请世尊发落。”范镇岳脸色阴沉,轻轻一弹指,林子瞻略一迟疑,终是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玛瑙石榴,轻轻一抛,那石榴悬浮空中;赫然裂开,却见那石榴之中没有红宝石一般的石榴子,却盘有一团猩红的血肉;不过巴掌大小,却也可以瞧出乃是个缩微的男子肉身;只是这肉身没有人皮,瞧来未免可怖。少君立时领悟,这弥罗原来早就脱胎,空留了一层人皮在大魁神庙,其真身原来一直藏在林子瞻的身上;虽则他脱身出来,然灵台被封,无法解印,为揭开封印,这才潜入璇玑楼,盗走了至宝昊天令。
见放出肉身,范镇岳左眼突然流出泪来,只是这眼泪乃是墨黑之色,瞧来未免有几分诡诞;这滴黑色的泪珠轻轻滑落,滴在那巴掌大的肉身之上,几乎一眨眼的功夫,那小小肉身便飞身落地,化作了少君无比熟稔的萧阿蛮的身体;只是他这身体还是原先的身体,却没有了人皮,一身红肉经脉,全都暴露在外,瞧来未免叫人头皮发寒。而范镇岳却突然“哇”的一声,张口呕出一滩黑水,十分微弱的对少君说道:“左师叔,救我……”便双眼一闭,昏了过去;他一昏厥,便一头栽了下来。
他身子一软,那玛瑙石榴陡然放出一股红色的雾气,瞬时将范镇岳套住,“嗖”一声收了进去。这玛瑙石榴其实还有个来历,其全名唤作白面灵猿石;传说乃是古时得道的灵猴白猿,善会三千小曲,八百大曲;也善为掌上之舞;善看人间妖魅;春秋之时的贤人伯邑考得之,将其进献纣王,为纣王的妖妃妲己所杀;灵猴亡后,脑骨不腐,渐化为玛瑙,生就石榴之像,后被首阳、尧光山一带的火灵教教众挖了去,炼法作怪,火灵教教众多是草木之妖,这妖孽没有元神灵根,修道不易,便是再珍贵的法器,拿在手中,也成不了大器。林子瞻这石榴,还是少君当年和昆仑弟子斗法,赢过来的,因少君用不着这法器,适逢林子瞻修道已能点灯,少君便将这石榴送了给他。眼见这灵猿石被用来束缚范镇岳,少君心头不由自主升起一丝怒意,朝林子瞻瞪目道:“我给你这法器,可不是要你用来伤害同门师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