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节柴房
那蛾妖放声惨叫,顷刻间一头头发纷纷掉落,其头皮也渐渐开裂,露出头皮下的血肉;那血肉不过薄薄一层,不过须臾间那血肉便“啪啪”有声,渐渐爆裂,露出下面的头盖骨;这蛾妖痛得满地打滚;惊蛰给它吓得手脚发软;临潼却十分平静的瞧着它;片刻功夫;那蛾妖便不再动弹,其头骨一裂,便化回了原型,乃是一只巨大的灰蛾。这灰蛾的触须、蛾衣、娥翼,纷纷脱落剥离,掉在地上,而一声的厚皮尽数皲裂,其腹内的体液自皲裂处缓缓流出,乃是青黑之色;惊蛰胆子虽大,却也忍不住掉过头,不敢细看;临潼却抓紧惊蛰的手腕,走到蛾妖面前,淡淡道:“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杀生。”惊蛰扭转头,道:“那神光怎么这样吓人。”临潼下意识的捏紧了惊蛰的手腕,道:“那是阆寰瓶的太阴玄罡;是以月华炼就而成的神光。”说话间却突然脸上变色,神色十分痛苦,惊蛰乍觉她手上力道变小,转头看去,却见临潼脸色惨白,白得似乎是冰雕而成,吓了一跳,忙扶住她,道:“你怎么了?”
临潼却一把将她推开,道:“别碰我;小心!我身上有毒。那个树枝上有毒!”说着跌跌撞撞的走到娲母镬边,自裂痕之中瞧去,却瞧不见冰砚的踪迹,忍不住滴下泪来,道:“师尊;弟子恐是要先走了。您老人家要保重。”惊蛰慌道:“姐姐,别急。先瞧瞧这妖怪身上有没有解药。”说话之际,却听不见回音,奔走过来,那悬翦却陡然间消散了形体,回归了临潼灵台;惊蛰却不知晓,那悬翦一消散,四周立时黑了下来;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耳中听得见的,便只得自己紧张而粗重的喘息和那汎水滚动的水声。惊蛰胆子虽大,此刻却也慌了,摸黑摸到临潼身边,只觉她一个身子冷如寒冰;这冰冷的触觉却教她陡然冷静了下来,猛然想起母亲那冰冷的躯体。
惊蛰摇摇头,捏个法诀,召唤出泥人;一个抱起大镬,一个抱起临潼;惊蛰寻思一番,倘若原路返回,若是遇到白猿可就糟糕透顶了;再无犹豫,坐在泥人肩头,径直顺流而行。洞中黝黑,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水流之声。惊蛰坐在泥人肩头,心中七上八下,十分忐忑。不知走得多久,前方竟渐渐有了光亮;惊蛰大是欣喜,终究就见到了阳光,忍不住欢声叫了起来;孰料一叫之后,立时惊悔;那光亮原来在闪烁,竟不是阳光;那是一群火把。惊蛰这一叫,却是惊动了这一番人,齐齐高举火把,望了过来。惊蛰战战兢兢的瞧过来,立时心中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一群人非是别类;赫然是白猿。
惊蛰立时一声惊呼,惊呼声中,泥人甩腿就跑;那一干白猿立时哗然,纷纷扑了过来。那泥人何等腐朽,几下被这一干白猿砍得粉碎;惊蛰吓得目瞪口呆,只得紧紧将临潼抱在怀中,背靠那大镬,瑟瑟发抖;那一干白猿围住她看了半晌,内中一个白猿道:“这小丫头,是哪里来的?”另一白猿皱眉道:“瘦瘦弱弱的,生的也太丑。拖回去当烧火的丫头。”头那白猿瞧见那大镬,伸手“咚咚”嗑了几下,皱眉道:“是个空的。”另外那个瞄了两眼,道:“还是开裂的。是个烂东西;推下汎水算了。”头那个白猿笑道:“你这蠢货。回去将这大锅丢柴房,便是存些旧粮,放些番薯,岂不甚好?”说着一把拖起大镬的一只鼎足,将大镬倒拖而行。后那白猿嘀咕两声,劈手将临潼和惊蛰提起,夹在腋下,浑如夹了两捆稻草一般轻巧。
惊蛰哪里敢挣扎,只觉这白猿身上甚臭,且此刻有火炬照耀,瞧得清楚,那白猿身上有虱子;那虱子一窝一窝的蜷在那白猿毛皮之中,瞧得惊蛰头皮发炸。这群白猿想是劳役一类,个个身上毛发甚重,脸目大都似猿而不太像人;想来灵根不高,道行甚浅。它们身上均负有口袋,其中均是山珍海味;惊蛰暗叫晦气;没遇到道行高深的妖孽;竟遇到一群伙头军。那群伙头军奔走奇快,比之临潼御剑飞行,恐怕慢不了多少。不多久,一行便回到了那高台白塔之下;自高台下的暗门转了进去;这高台之下,却是冷幽幽的地道,只是这地道甚是宽大,地道的两旁壁上,都挂有大红色的灯笼;那灯笼十分别致,整整齐齐的悬挂在地道之中,远远瞧去,倒似乎是以火红的艳阳裁来制作而成。
这地道四通八达,岔路纷纭;这一群白猿却自是轻车熟路;不一会,便到了一处偏僻所在;这高台的下面,竟是一座巨大的,恐怕有数百亩地大小的地下迷宫。此刻惊蛰等所在的地方;不过是这巨大迷宫的一角。这地方明显是个巨大的厨房;高有五六丈,头顶悬挂的依旧是巨大的红灯笼;而这厨房之中,林林总总立起的灶台,直有数十个;此刻每一个灶台之上,却都有厨子正在忙碌制作菜肴;惊蛰细细瞧去,这些厨子虽赤着上身,然身上并无长毛,偶有一两个毛发虽觉得重些,也不至于像白猿一般生满白毛;想来这些厨子,应是这些白猿自人间各地寻来的。厨房末后,有一单独的小间,堆满了柴火等杂物;而那小间之中,尚还匍匐有一只奇怪的小兽。这小兽样子有几分像狮子,然个头十分小巧,比寻常的狐狸还要小上一圈。
头那白猿将大镬放下,即可揭那镬顶,孰料这镬顶竟如同生根一般,任这白猿如何用力,终究打它不开;这白猿大是没趣,“哐当”一身将大镬推倒;那大镬便滚落到了那小间之中;瞧见那小兽,这白猿随手便将临潼抛了出来,丢给那小兽,笑道:“这丫头半死不活的,给你吃了罢。”说着将惊蛰朝地上一抛,朝她道:“机灵点;自己找些事做;若是没用;他们就会把你丢去喂狗。”说罢,便自顾去了。惊蛰立时转身,要去拉临潼,孰料她这担心倒是多余的,那小兽见到临潼,不但不上前撕咬,反倒连退数步,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惊蛰摸了摸临潼的鼻息,虽说不上平稳,到底没有断气,一颗心虽则安些,却到底放不下来;瞧见旁边那灶台烧得正浓,便将临潼拖过来,背靠在灶台之上,靠没一会,果觉得临潼身子要热些。
放好临潼,她又去瞧那大镬。那大镬给扔在小间之内,靠墙而立,惊蛰自裂痕之间瞧进去;却没有冰砚的踪迹,依旧空空如也;心头一声叹息,自语道:“莫非将来再也见不到那位神仙姐姐了么?”说话间却听得背后有数名女子“吃吃”笑声;回头瞧来,却见那厨房门口,此刻站了十来个女子,个个身材袅娜,十分娉婷;惊蛰见这些女子朝自己指指点点,心中惑然,仔细瞧去,不由得吓了一跳,心中暗暗诧异:“原来世上竟有这样丑陋的女子麽?”原来这些女子一色全是高颧骨,吊梢眉,金鱼眼,虽说体态袅娜,然面目却丑陋异常,一个个竟如同是精心毁容一般,真是丑得叫人回肠荡气。
不料这几个女子却齐齐指着惊蛰哈哈大笑,纷纷道:“这小丫头好生丑陋。实在是难得一见。”取笑一番,便一个个端了食盒,花枝招展的去了。惊蛰莫名其妙,走回临潼身边;灶台边那厨子瞧她形容,忍不住摇摇头,惊蛰瞧他样子,似乎有话,略一询证,那厨子却不肯说,只道:“你姐姐瞧来是冻坏了。可怜见的;这个灶台专是烧热水来的。你便在这里一直烧水罢。瞧着锅里没水了。记着添上便是。只要不断水,便不会有人为难你。那上面的女子,时时都要沐浴;若是没水;可不得了。”说着便去自行事做。惊蛰无奈,浑不知道究竟,只得坐那灶边添加柴火。时不时便有白猿挑了水进来,将一桶桶的汎水之水放在她身边,那些个白猿瞧见临潼惊蛰,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取笑她两个生的丑陋。叫惊蛰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