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幻象罗盘轻轻翻转,玄光闪现;田夫人瞧不出名堂,却听一旁的晏溶溶悚然道:“天盘六辛,地盘乙奇;这是大凶之格,出入惊恐,婚嫁大凶,远行灾厄,不宜举事;好狠的主客两伤大凶之阵。”田文却哪里有精力听他啰嗦,全神贯注,诚惶诚恐,缓缓移动,须臾阵成;一只蓬头恶鬼便自西面墙壁之上缓缓飘来;这恶鬼身形不稳,步履零乱;似乎不愿前来,然又有拘神牵魂的阵势作怪,又不得不行,是以踉踉跄跄,甚是勉强;待它入阵,结成冰晶;它那冰晶却与前面两鬼不同,其冰晶甚薄,倒像是披了一层雪花在身;众人瞧那雪花在三昧真火之下发出五彩的荧光,都甚觉惴惴,唯恐那雪花被真火烧熔。收服庚位恶鬼,李元济的法印再次旋转,变换新的法象;却听他道:“辛,为天庭,锋芒锐利,居于南,布‘朱雀投江’之阵。”说话间幻影罗盘放出毫光,显出新的盘像;田文目不转睛移动火石,田夫人心中忐忑,又不敢问田文,恐乱了他心神,只得转头对晏溶溶道:“小杂毛;这又是个什么盘格?”晏溶溶对她的称谓倒不见得耿耿,神色颇为难以置信,道:“这天盘为丁奇,地盘为六癸;这是大凶之格,百事皆凶,出入不得平安,婚嫁不得子嗣,远行必遭灾厄,文书必逢官非;乃是凶中之凶,恶中之恶。布这个阵势,恐怕会……”田夫人眉头一皱,道:“会怎么样?”话才出口,便听田文“啊”一声叫,田夫人掉头看去,却见田文的脸上,赫然开了数条刀口,一条刀口开在颧骨之上,险的将他眼睛划破,一张脸几乎坏掉。田夫人勃然大怒,甚是心痛,朝李元济喝道:“你这老杂毛安的什么心?”
李元济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道:“六仪之位的恶鬼,乃是地狱鬼卒,要克制它们;只能用逆天之术;封印为禁忌晦涩之道,而布火阵封元的;自然会有现世报;更何况我们布的,乃是大凶的恶阵。你以为凭我这点道行,还可以布下吉阵解厄不成?哼,我要有那个本事,你还敢靠近我家冰砚三尺麽?能以凶克恶,算得你我运气。你那汉子干尸一具,内外腐烂,就算没有这天谴,一样撑不过三年五载;让他布阵,正是物尽其用;反正他也快要换身;何必装腔作势?”说话间指印微动;空中那旋转的法印法象再次变换,其倏突的彩光却突然化作了青冥幽暗的黑气,黑气缭绕之中,那罗盘再次旋转;再次成阵。
田文脸上被无形之力划出数条刀口,虽全不见血,然剧痛钻心,腮帮子不由自主的抽搐;田夫人瞧得头皮发炸,喝道:“老杂毛,叫你的人下手。”李元济瞥了她一眼,道:“还有人懂得这奇门之术麽?”田文嘶声道:“不妨事。”说着掉转头去,全神搬移那火石。田夫人瞟向晏溶溶,道:“这又是何局?”晏溶溶瞧得目不转睛,额头上全是汗珠,听得田夫人问他,这才道:“六仪之阵,已去其四;剩下这个;李道长布的是个局中局;乃是个双套;这壬位乃天牢,六合之中居于下;其鬼阴柔奸猾;那癸位乃天网,又称作天藏,六合之中,居于上;其鬼憨直而无明辨;李道长布局,外围天盘为六庚,地盘为丙奇;乃是‘太白入荧’之格;而内里,天盘为丙奇,地盘为六庚,乃是‘火入金乡’之格;双格本不能同存;然李道长下了奇着,这盘的错落之间,竟然还有一个‘九星反吟’的暗格;天盘地盘虚对……”说着却突然住口不言;田夫人听得发急,道:“你这是何解?怎么倒不说话了?”却听晏溶溶悚然道:“你何必问我。你看李道长岂不知道了?”
田夫人悚然回头,却见李元济此刻脚下却渐渐生出冷嗖嗖的白烟来;那白烟围在他身侧,冻得他身子微微发颤;其下颌上的胡须之上,竟然生出了霜花;那田文却陡然一声大喝,“咚”一声跌倒在地;顷刻之间,整个宫室之中,卷出一股阴冷刺骨的寒风来;寒风一出,那数十火石之上的三昧真火立时摇晃起来;随着这火焰的摇晃,前面四鬼身上的冰晶,竟然有了细细的裂缝;李元济大骇,对秦道一道:“快,将我胸口捂热!”秦道一立时撕开他胸襟,骇然只见他胸口已经结出一层薄冰。李元济神色十分衰弱,道:“天谴不可免;我心房冰冷,是要入眠之像;可现在怎能入眠!”秦道一立时一声大喝,捏个法诀,右手竖起食指,猛然点在李元济胸口,乍听“噗”一声响,那薄冰立碎;秦道一的真气立时窜入李元济胸口。
李元济得了他这一指热气,一声暴喝,双手环结,猛然叱道:“兹有光明,以照暗黑;兹有光明,长我善念,护我灵台;兹有光明,灭彼恶念,破彼恶法!”诵念之中,那火石之上的三昧真火立时“嗤嗤”作响,飘摇的火焰立时还原,焰光较之从前,竟更亮上了几分。那一干恶鬼身上的冰晶,立刻重新聚合;再瞧不见裂痕;而此刻宫室之中,那阴气却变得更重;只见石顶之上和大理石地板之中,分别冒出一只恶鬼来。两鬼身子旋转;都是先出头来;上面那鬼乃是倒吊下来;它那一对眼珠却不是闭合的;却是直愣愣的盯住田文在。地面那鬼却也依然;两鬼炯炯而视,盯住田文不放。田夫人暗叫不妙,瞧这情形不对。果然那两鬼渐渐活动手中铁链,向田文走了过来。晏溶溶在一旁瞧得真切,失声叫道:“快,在你左脚七尺三寸四分处补上一粒石子;这阵法未完!”田夫人惊惧之中,哪敢犹豫,立时施法,一粒火石应咒而起,“叮”一声准确无误落下。
火石一落,田夫人顿觉腹部“噗”一声响,顿时痛得直不起腰来,伸手在衣内一摸,赫然发觉自脐下三寸到胸口,竟然有一道深有半寸的刀口。那一对恶鬼却瞬时闭上了眼睛,乖乖的步入了阵势之中,化作了一对寒冰;田文痛得撕心裂肺,却顾不得自己,爬到田夫人身侧,扶起她来,道:“夫人;你怎么样了?”田夫人痛得喘息连连,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布阵还要我来下这最后一子。你也忒没用!”说话间却听背后“咚”一声响,却见秦道一跌坐在地,浑身发抖,脸色发青,竟似乎冻得不轻;而李元济,几乎快变成了一个冰人。不等众人松一口气,角落里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众人瞧去,却见那肥白的蛾妖一脚将淮南自大镬上踢了下来;她将身一抖,立时背心生出一对奇大的白翅。其双腿勾在镬顶之上,将大镬紧紧夹住;旋即朝众人甜甜一笑,道:“各位保重,双成先行告辞。”说完竟然辖制这大镬,撞破那石顶,腾空飞走;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