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下爬行不远,果见地底一处山壁上有一黑洞,巨大无比,黑洞入口处的乱石堆中倒有一块石碑,那石碑的基座已经被水浸润腐蚀,基座上满是水泡留下的小孔;倒在一边的石碑上以古篆刻有数字,这些字已经被水化掉大半,只歪歪拧拧残留断笔残画,全然瞧不出是什么字来。黑洞入口原先有许多石阶,那石阶本是上好的白玉,然如今千疮百孔,满布杂秽,残破不堪。喜得两人所化螃蟹身形很大,爬这台阶还不成问题;两蟹沿石阶横行,爬有数十阶,已经深入黑穴,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换在两蟹身上,便是伸腿不见钳子。
这石阶蜿蜒数百阶,渐行渐远,四周黑不隆冬,全然无光,但李元济道行甚高,肉眼已经有离合神光,能瞧见暗物,再暗都能瞧得清楚;然这黑洞之中万物丑恶,李元济瞧得心头厌恶,宁可不见。这漫长黑暗水道之中,水中生满厚重的泥苔,稍有水纹波动,泥苔上就扬起苔屑,十分污浊。行走良久,水压越来越低,那台阶渐渐向上,四周水便低了下去,到最后终是全然无水,只是一个继续向上的甬洞。韩夔见了这干燥的甬洞,将身一抖,半身化回人型,捏指成诀,念道:“七变,飞蚊!”两人顷刻间立时化作了一对肥大的蚊子;飞在甬道顶端,朝里飞去,飞行不远,却突然听得甬道头顶有“噗噗”的怪响,最后响声倏突出现,一响之后,却无下文,韩夔莫名其妙,李元济见多识广,听声辨法,却知道这是土遁之术。甬道之内十分安静,一点声息也无,两人飞行,翅膀虽是微微震动,却也有些风动之声,李元济大感踌躇,这风声虽小,却哪里瞒得过高人?
尚喜飞行比蟹爬快得多,数千阶的台阶,很快便到了尽头。这台阶的尽头,却是一个巨大的山腹;山腹中空,中间竟是一汪湖水。这湖水漆黑如墨,倒像是一方砚台。那黑湖之上,错落有数十块巨大的珊瑚礁,那珊瑚五彩缤纷,光芒闪耀,将整个山腹映出梦幻一般的色彩来;细细辨看,才发现这珊瑚的缝隙之中,缀满了无数细小的明亮细砂;这细砂晶莹剔透,发出微微的亮光。那珊瑚本来无光,经这细砂映透,才有这般如梦似幻的光辉。
珊瑚礁之间,筑有小桥,将各礁石连为一体;那桥乃是晶莹白玉铸就,此刻映了珊瑚的明光,那彩光在玉桥上氤氲,倒像是五彩的明霞。在各珊瑚礁上,都筑有别致建筑,或是一方高亭,飞檐穹顶,临水自照;或是一行游廊,曲栏斜道,迂回娴雅;或是一间高堂,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然无论是何宫宇,全都无墙无壁室内物什,一望了然。
而湖水外围,则是一圈圈的白玉台阶,将这湖水团团围住,那台阶之上映了那珊瑚透来的彩光,仿佛是彩虹凝固而成,想来东海龙宫,瑰丽堂皇,也不过如此。而此刻那彩虹台阶之上,正站了一个孱弱的童女,身形单薄,正是杜临潼。临潼此刻不过十四五岁,削肩瘦腰,倒像是风都能刮走。在她身前,匍匐一条巨大的黑龙,那黑龙虬须飞扬,周身黑磷黑得发亮,几能照见人影,只一个爪子便比临潼还大上数倍;却正是她的悬翦。
临潼身前,却站有几人,既非秦道一,也非田氏夫妇,却是杜淮南、知易、行难和那个常羲。常羲肩头扛有一人,那人一身血污,李元济却是认得,正是周灵璩。只见她脸色苍白,恍如白纸,一对眼睛神色迷离,似乎离死不远。杜淮南瞧见临潼,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跟着我,原来是我的好妹妹。妹妹,峨嵋山不是我们应该在的地方。跟哥哥走罢。以后不用再看那些下贱道士的脸色啦。”临潼“呸”了一声,骂道:“谁是你的妹妹,你这妖人,快把我哥放了。”淮南干笑两声,道:“他带着把剑插在我的灵台上,我也觉得难受,可惜他不肯走,我可没有办法。真要逼他,他的剑可是会伤人的。”临潼恨得咬牙切齿,气得说不出话来;淮南却大笑道:“好妹妹,你来了可正好。省得我费力费事找你。没有你,我可打不开轩辕之门,去不了大荒。既然来了,咱们兄妹俩就好好叙叙旧。”
杜临潼却突然道:“你不能逼我。如果你想捉了我带走山河瓶。我立刻自尽,让我的仙剑将它带走。如果你答应放了我哥,我可以帮你打开轩辕之门。”杜淮南一怔,立时呵呵一笑,道:“好。成交。我只要一打开轩辕之门。就放了你哥。可是他没有肉身,出来就是个死,那可不能怪我。”杜临潼冷哼一声,道:“我自有法子能保他魂魄不散,神识不灭。”淮南阴笑一声,道:“你是说离魂大法?哼,我三番五次栽在这个妖术之下,可惜在峨嵋的时候没有将它习到。啧啧,这妖术厉害得很呐。你小小年纪,能修成这样的术法,很了不起。”临潼略略皱眉,道:“我不能一直跟着你,你什么时候去开那个轩辕之门?”淮南诧道:“为什么不能一直跟着我,难道还有什么比你哥性命还重要的事情?”临潼白了他一眼,瞧见周灵璩,大是奇怪,周灵璩她自然认得,忍不住问道:“你们将周姑娘捉来做什么?青城弟子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