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这天心却突然有雷声滚过。晏溶溶抬头望得一眼,道:“哎呀,是要下雨了么?不是说令丘山是火神歇脚之地,万万年不见雨水麽?”秦道一一怔,举头上望,只见天空阴霾,黑云自高天之上渐行渐近,铺陈开来,只如一滴墨水滴入水中,缓慢化开;这化开的乌云渐渐将天地裹为一体,天与地的界限全然模糊,似乎一路前行,必然能走到天地接壤之处。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间,本来晴朗明净的乾坤,便变成了阴冷黑暗的黑狱。
秦道一大觉诧异,“呼”一声拔高,离地百丈,却见天已黑尽,日月星辰,全不见踪影,整个天空,都在翻滚着黑压压的浊黯的云浪。云浪之中,隐隐有霹雳闪耀,间得一瞬,便有雷声在天心滚过,震得人浑身颤栗,自空望向大地,整个令丘山都笼罩在阴森之中,山中似乎万物都已经藏匿,果然是天威不可犯,便是连这大山,似乎都蛰伏了起来,不敢发出一丝丝生气。
秦道一莫名其妙,瞧不出所以然,却见晏溶溶自下飞升上来,此刻中谷之中狂风怒号,晏溶溶的发簪竟给狂风吹落,一头头发披散开来,吹得四处横飞,倒像是披了一块斗篷。他的道袍也给风吹得鼓鼓的,活像一只巨大的灯笼。他好容易飞到秦道一面前,道:“怎么回事,是有妖孽作怪吗?”秦道一摇摇头,道:“倘若有这样的妖怪,恐怕早就扫平天下了。你何曾见过能驭使天雷的妖怪?”晏溶溶摇头道:“我可不是说有妖怪能驭使天雷。我不过是听长辈们说过,天雷蛰伏在天宫雷池,向不轻动;但若人间有道行通天的妖孽,其妖气过于凛烈,天雷必然会为之震动,天雷震动,自然就要以雷霆之力罚之以天谴,以明天理,以正天道。不知道是哪里的妖孽,居然能引动天雷。”
秦道一摇摇头,道:“那个常羲,其实是人,算不得妖怪。那个肥遗还是个初灵的肉胎,还只能算是个畜生。远远谈不上妖孽。难道这个令丘山的地界,还蛰伏有什么厉害的妖精不成?”议论间,两人对视良久,秦道一突觉头皮发炸,喉头发甜,晏溶溶却似乎给唬住了,脸色发青,不敢开口。待到突然一个响雷炸在头顶,秦道一这才回过神来,一声怪叫,一把将冰砚塞在胸襟里,抓住晏溶溶的衣袖,叫道:“快,快带我们走。我功力未复。飞不了多快。快,快点!”
晏溶溶脸色煞白,道:“我们跑得过天雷麽?”秦道一急道:“跑不过也得跑!”晏溶溶立时大吼一声,双手结印,猛然叱道:“羽灵千翔!”高喝之中,脚下卷起一股黑烟,整个人立时有如脱空之箭,向令丘山外飞逸。他这一动,天空那无尽的黯黑便渐渐凝聚,不一刻,那天穹之上,竟结出一块墨黑的东西,似乎一只细长的眼睛,悬挂在空。
晏溶溶全力施法,快逾流星,却觉着天穹上那墨黑之眼似乎如明月一般,真正是你走它也走,你停它也留;似乎永远都隔人不远,唾手可得。晏溶溶飞得心惊肉跳,忐忑中偷偷一瞧,孰料这一瞧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却见那高高矗立在那九天之上的细长眼睛,陡然间睁开了来,那眼睛一开,立时一道闪电破空射来,说时迟,那时快,那闪电自九天霄汉间辟来,几乎来不及眨眼,便到了眼前。晏溶溶一声惊叫,猛然间,却见秦道一肩头“嗖”一声弹出一对恶龙,这龙鱼头龙身,正是双鱼。恶龙迎霹雳而上,只听“铛”一声响,那恶龙瞬时给天雷辟成两块焦炭倒弹回来。秦道一一把扣住恶龙,借它这一撞之力,传到晏溶溶身上。晏溶溶幸得也算大家子弟,虽说不上临危不乱,这逃命却也还有板有眼,得了秦道一传来的撞击之力,飞遁之速快了不少。秦道一的双鱼给辟得焦黑,虽不至于坏了灵根德性,却给炸得焦黑,刀身黑烟滚滚,这在空中拖出两道黑烟,仿佛一个巨大的“二”字。
那眼睛全然瞧不出好恶,一电不成,第二道闪电再次飞来,这闪电来势狰狞,快得不容分说。秦道一双鱼回手,便已经暗自提防,那闪电未至,便已经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纯阳之血在十指之上,结下法印,待那闪电一动,他这边已自念下法咒:“玄元,室火猪!”瞬时自他身上放出一道金光,待那霹雳射至;他身上那金光之中瞬时弹出一头巨大无比的火猪来,正挡在这闪电之前。
这室火猪高有数十丈,皮粗肉厚,瞧来倒似乎是厚重稳当,孰料那闪电一辟,正辟在那室火猪头顶,那猪枉自生了那样大一颗头,竟是不堪一击,那霹雳“啪”一声将那室火猪颅骨刺透,烧出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穿过猪头,那霹雳余势不消,依旧辟了过来。晏溶溶一声惊叫,全力飞奔,却哪里快得过这惊电,“砰”一声响,那霹雳全无偏差,正击中秦道一的胸口。只听秦道一一声闷哼,“哇”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尽数吐在了晏溶溶的颈项上,顺着他的脖子流到背心之上。晏溶溶连连尖叫,秦道一却嘶声道:“别怕,别停。快,再快点。”晏溶溶惊叫道:“你会死的!没人可以和天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