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遗的两条身子,一条勾在石室顶上,一条“嗖”一声卷出,将那蜈蚣裹住。那蜈蚣指爪齐动,不想那肥遗一身厚鳞,坚如金石,直抓得火花四溅,划出无数白色的划痕,却是伤不得它分毫。那蜈蚣却毫无气馁,翕动螯牙,一口咬下,但听“噗”一声响,那肥遗虽是皮粗鳞厚,依旧给这铁甲蜈蚣一口咬出个血淋淋的口子来。那肥遗立时大怒,悬在顶上的那条身子陡然一松,连带蜈蚣“轰”一声掉落在地,两条身子齐齐扭动,将那蜈蚣死死裹住,越裹越紧,那蜈蚣吃紧不过,但听“啪”一声响,竟裂成了数千段,散落一地。那肥遗吃了一吓,它虽有灵性,却全然不知如何应对。那数千段蜈蚣分落开来,兀自满地乱爬,渐爬渐生,每一小截都生出头尾,长成一只新的大蜈蚣。这满地的蜈蚣长出,齐齐爬上肥遗的身子,张口就咬,那肥遗立时给咬得千疮百孔,痛不可支。
那金鳞蛇男吃了一惊,不提防那蜈蚣如此厉害,忍不住骂道:“妖孽。竟敢伤我的肥遗。真是大胆。”喝骂之中,左手捏一个诡异法印,右手猛然一甩,其指掌之间“嗖”一声弹出一股妖风,那妖风之中隐隐有鬼哭狼嚎之声,闻之令人心悸,不过瞬时之间,那妖风卷至肥遗身边,妖风之中跌落出无数人臂大小的小人来。这小人浑身都是褶皱,倒似乎在搓衣板上搓过一般,且满嘴都是尖牙,一落在地,就扑向那蜈蚣,一把抓住,不分指爪,不分头尾,张口便咬,他们一口牙齿尖厉无比,那蜈蚣铜铁一般,依旧被他们咬得稀烂;不一刻,满地的蜈蚣竟被这群小人啃个一干二净。
那肥遗除了蜈蚣之患,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之声,逶迤身段,蜷成一团,两股身子绞成麻花。金鳞蛇男大是恼怒,朝冰砚叱道:“你这妖女,竟然放出这等妖孽,伤我肥遗。是何道理?”冰砚皱眉,不想搭理他,秦道一立马一挺胸,道:“你这泼皮,你拿活人喂养这怪物,倒问我们来。”那金鳞蛇男桀桀两声怪笑,拍掌道:“好,好,这样说来,你们是想要替天行道,铲除我这妖孽了。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本事,只管动手罢了。”秦道一却一吐舌头,道:“我看你远道而来,虽算不得骚人佳人,总归算得是个人,声张正义,为天下人正公,却轮不到我。这样罢。你把金庭山的道士放了,把你身边那个窝囊废给我。我就不和你为难。”
那蛇男怒极反笑,道:“好,你叫什么名字?”秦道一嘻嘻笑道:“我虽放你一马,也不至于为我立生祠日日供奉,夜夜烧香。我的尊姓大名不问也罢了。”那蛇男哈哈大笑,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秦道一拉长了脸,干笑道:“你虽长了个蛇尾巴,却并无妖气,瞧你灵台元神的灵光,想来魂魄齐全,不至于是个妖怪罢?”那蛇男冷哼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如此放肆。我乃天枢日月道庭的神识常羲,大荒境内,万民臣服,你竟敢对我放纵如此。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旁几个异人瞧见冰砚等窜出,早给吓得偷偷溜掉,诺大一个石室,竟只剩下常羲一个异人。那几个金庭山的道士衣不蔽体,委顿在地,冰砚瞧得不忍,顺手将秦道一的衣衫扯掉半截,秦道一猝不及防,给她吓一跳,道:“你干嘛?”冰砚并不答话,只将那半截衣服撕成几道布条,递给那几个金庭山的道士,秦道一干笑一声,道:“这鬼地方阴森森的,我光着个膀子可凉了。你把我好端端的衣裳扯成烂布条,他们也穿不上呢……”话还未完,那几个道士手中的布条便化成了袍子,秦道一忙道:“来,来,来,把我这破衣裳也给变一变……”冰砚回转头来,瞪了他一眼,劈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秦道一哭丧了脸道:“你撕烂我衣裳,怎么倒还打我来的。还有没有天理!”冰砚瞪着他道:“你刚才说谁是你孩儿的娘来的?”秦道一立时矮了半截,打个哈哈,忙道:“不用,不用,穿半截凉快。”
见他两人说说笑笑,全然没将自己放在眼中,那常羲又气又恼,嗔道:“你这泼皮道士。当真是活的腻歪了。”说话间左手结一怪异法印,右手猛然一弹,指掌间立时卷出一股妖风来。那妖风之中落出一堆大大小小的小人,个个赤条条的趴在地上,晃眼一瞧,倒像是一堆婴儿满地乱爬。一个金庭山的道士嘶哑了嗓子道:“道友小心,这是菌人,皮坚肉硬,牙尖嘴利,十分难缠。”秦道一嘻嘻笑道:“别怕,让我来收拾它。”说话间单手一挥,指尖立时冒出一苗金光,金光之中,冉冉升起一符,那符无火自燃,符光闪耀处,那些菌人立时行动迟缓,似乎身上都背有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几乎是一步一步爬过来的;此符非同寻常,正是昆仑上的附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