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略一思忖,这才明白过来,道:“原来你那个摄魂翡翠铃也是委羽山的东西。”彭矫吃吃笑道:“你真是冰雪聪明。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少君皱眉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彭矫嘀咕两声,道:“不说就算了。我听那个美貌的小妹子叫你少君,以后我也叫你少君好了。”少君瞪了她一眼,道:“少君这两个字也是你叫的。”彭矫哼了一声,道:“不叫就不叫。你这样不讲理,我以后叫你小蛮子好了。”
少君懒得理她,只管瞧任晚潮施法,任晚潮给彭质抢白几句,更是恼火,将琴一横,冷道:“既然你执迷不悟,不要怪我手下无情。”彭质笑嘻嘻的道:“你要是想要有情,那可是找错人了。我有个三妹妹,倒是个多情的可人儿,就只是你这年纪瞧来有些大了,可不知道她瞧不瞧得上。”把任晚潮气个倒仰,这厢彭矫也羞答答的给少君道:“这老贱人口没遮拦的。你别信她胡说。我可是出了名的端庄贤淑。”
任晚潮暴怒之下,将绿绮竖起,左手掌琴,右手动弦,只见他手指如飞,那琴弦急急而动,怪的是却无一点声息,彭质嬉笑道:“老头子,给气糊涂了罢,居然拿着古琴当琵琶使……”话音未完,突然“噗”一声喷出一口血来,立时只觉气息不畅,一身经脉全在乱跳,全然无法行功,彭质大惊,细细一看,惊得面无人色,原来任晚潮这一手绝技,叫作“乱弹琵琶”,运功行指,能动弦而激敌手之经脉,教对手无法行功。
彭质咬牙道:“老杂毛,居然还有这么阴人的招数!”说着强压紊乱真气,张口喷出一口黑气,那黑气氤氲,瞬时便将彭质裹了起来,晃眼瞧去,倒似一个巨大的黑色鸡蛋。少君有几分诧异,对彭矫道:“怎么你不去帮你姐姐?”彭矫痴笑道:“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吃点亏也算不得什么。诶呀,这死女子,打不过人家就要现形。真是丢人。你放心,我的本相比她美貌多了,你可别以为我跟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少君不解,留神瞧过去,却见任晚潮等人也茫然不解,任晚潮弹得一晌,见那黑气之中全无反应,一皱眉,绿绮一横,“铮”一声响,弹出数十只黄蜂,黄蜂纷然飞起,“嗡嗡”作响,一起朝黑气扑来,谁料一扑入黑气,便瞬时没了动静。任晚潮收琴起身,瞧了瞧这诡异的黑气,单手一晃,掌心“呼”一声腾起一道火焰,这火焰火苗晃动,灼灼发热,脱手飞出,烧向那黑气。
峨眉乃是使火的大家,光明道修习三昧真火,幽冥术修习六道冥火,都是火法之中的翘楚,少君修习不久,对《道德经》中火法的修习尚浅,却也一眼瞧出,任晚潮使的,不过是凡火,风雨可灭,难登大雅之堂。只是任晚潮修行日久,功力精深,这凡火在他手中,焚烧起来,亦不可小觑,这熊熊火焰烧来,四周的黑水居然都微微颤动,水流都望旁边绕行。那火焰烧在黑气之上,众人都禁不住屏息静气,却不料那火焰烧在黑气之上,依旧全无动静。
第五十八节本相
任晚潮瞧那黑气氤氲,火烧不尽,大是踌躇,身旁一使琵琶的道人道:“师父,不如放风试试看。”任晚潮点点头,道:“向师弟,你来试试。”却见任晚潮身边,走出一个半老道人,这人眉目慈祥和善,颇有仙气,怀中执一古琴,琴身似是古桐木所琢,只是琴身有半边焦黑,似是焚烧剩余。彭矫点头道:“原来是这个老儿。”
少君道:“你认识?”彭矫道:“不认识。”转头瞧少君一脸不信,又笑道:“我本来就认不得他。不过我却认得这琴。这是焦尾古琴,委羽向来有竹海琴涛之称,真人之中,自然有会琴的大家。你别瞧这个任晚潮道法高明,论到琴道,却也不过中人之质。这个用焦尾的,有些名气,我虽未曾见过,却常常听人说起,唤作向潇湘,却是他们委羽的琴道第一人。这几百年来,总没人能胜过他去。”
向潇湘缓步摄空上前,微微稽首,道:“得罪。”话音灭时,单手轻挥,他十指颀长,每一根指甲,都白如冰玉,长有数寸,这指甲并未碰到琴弦,那弦却自己随他的手指轻轻晃动,每动一弦,便有一股清风自弦上吹去。这弦音甚是古拙,每响一声,那黑气便给震得稀薄一分,那清风在琴音之后吹来,虽不猛烈,却也将那黑气渐渐吹淡。
彭矫听得这琴音,十分失望,道:“叮叮当当的,难听死了。这老头子徒有虚名,也不过如此。”少君瞪了彭矫一眼,道:“你懂什么。”彭矫大是不服,扁嘴道:“你难道就懂?”说这话时转头瞧少君,却见少君神色恍惚,似是忆起往事,她虽不知,却也猜中两分,踢了少君一脚,道:“死色鬼,又在想你的美貌小妹子。”少君瞪了她一眼,却也并没有发作,算是默认。
却见彭质那黑气被琴音所迫,渐渐散去,那黑气消散,现出彭质真身,却教众人都吃了一吓,却见黑气之中,立有一具干尸,皮肉紧缩,贴在枯骨之上,甚是可怖,少君下意识的转头,瞄向彭矫,彭矫忙道:“我和她可不一样。我的本相没有那么丑。”少君心头发毛,转头瞧去,却见彭质手拿五谷神石,怒目相向,道:“向老鬼,好厉害的手段!”
向潇湘皱眉道:“你既知道厉害,把醉心还给咱们,自然不跟你为难。你人单力薄,寡难敌众,何必苦持。”彭质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妖道,话倒说得好听。我既然现本相见人,自然打算以命相搏。你也不必多言。动手罢。”向潇湘摇摇头,道:“那就请小心。”说话之间,一手托琴,一手抚琴,琴声响出,便有一股狂风自琴声中卷来。寻常风暴,无色无形,他放出这风,却是一股赤红之色,狂风卷处,地上近风的石头都给卷成了粉末。
见那风暴卷来,彭质全然不惧,五谷在手,速结法印,叱道:“嘉禾,溯源!”立时身侧的黑水之中卷起两股黑浪,黑浪奔腾而上,迎风冲撞,那风力虽强,却被巨浪瞬时冲破,巨浪奔至,两边浪头之上陡然现出两个巨大的黑水龙头,龙头嗥叫张口,气势威慑,朝向潇湘扑来。潇湘微微一笑,单指拨弦,弦动之际,一声脆响,响声中爆出一团气焰,气焰之中,猛地弹出一柄巨大的狼牙槊来,槊身长有丈余,乃黄铜所铸,槊头满布狼牙,刚猛无双,一辟之下,那两个龙头被一起击中,立时给辟成一摊黑水,洒泼在地。
狼牙槊余势不消,朝彭质迎头击来,彭质阴笑两声,倏突后退,右手五指陡然暴长,干枯的手臂立时化作一根长长的铜柄,五指立时化成锁链,几声怪响,已经将那狼牙槊紧紧套住,用力一绞,将那狼牙槊绞成了一堆烂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