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道长让我一年之内不许联系三叔，可我怎么也忍不住，顾不得深更半夜，用旅馆的电话联系那位钱老板，好一通恳求，他才答应帮我找三叔。
守着电话等了半小时，铃声响起，刚要接，许茂林按下免提，亲切道：“老三吧？我是你茂林哥呀！”
数年不见，三叔的声音依然豪迈：“老哥，好久不见，初一那小子找我？”
“对，有点小事跟你打听一下……”
我挤开许茂林，也没跟三叔寒暄叙旧，干脆利落的一句：“三叔，是我，我下了一趟牛池子，刚出来。”
电话里，三叔沉默。
“喂？三叔，你还在不在？”
沉沉一声：“在！”随后他叹息：“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了喽。”
正要解释一番，却听三叔说：“老头对你做什么了？是拉着手跟你叙旧，还是一见面就要掐死你？”
这老头显然是指爷爷，我急忙说道：“我没见到他，他在哪呢？”
我的回答让三叔意外，他愣了一下：“那你看见啥了？给我打电话是啥意思？”
给他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他看见啥了。
如果我俩在牛池子下见到的情况一样，他没理由忌讳莫深，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水下有古墓，有古尸，有大头鬼就够了，知道有这些危险的东西，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下去送死的。
张口就要回答，许茂林抢先问道：“陈老三，听你的意思，当初在水里见到过你爹？”
三叔也是人精，不肯上当：“别管我看见啥，先说说你们看见啥。”
他让我先说，我又怕我说了，他不肯说，经过几分钟的扯皮，三叔让我爱说不说，我威胁说，不把事情弄清楚，我决不善罢甘休，他要不管，我就再下一趟牛池子，大不了死在里面，让陈家绝后。
三叔笑道：“绝呗，我早不拿自己当陈家人了，而且你死不死跟绝后有什么关系？你当我是死人？就你三叔这身板，生他十个八个小兔崽子不成问题。”
碰上这么个啥都不在乎的混不吝，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坦白自己在牛池子的遭遇，希望他信守诺言，不要骗我。
三叔听完，纳闷道：“我倒是见到你说的石门了，可我没碰到满脸带笑的大头鬼，不过我没拿手电，也许大头鬼一直跟着，我没有发现？”
许茂林追问：“大头鬼咋不掐你？”
“看我长得帅呗！”
“那咋连你家老二也不掐？”
“废话，我俩是双胞胎，都长得帅，老哥，我不跟你开玩笑，反正我和老二都没遇到危险，倒是不知道你俩是什么情况，而且我连古尸都没看到。”
我急了：“那你看到啥了，倒是说呀，而且古尸在那绑了几百年，你又没拿手电，没看到不代表古尸不在！”
三叔反驳：“你就不想想，既然没有手电，我怎么能看到石门？初一，如果下面的东西对你有好处，三叔怎么会瞒着你？是为了你好才瞒着，这样吧，还有件事可以告诉你，当初在村里碰到你，不是有人给了三叔一张纸条嘛？也跟你爷爷有关，纸条和牛池子，你选一个。”
没有丝毫考虑，我说牛池子。
“不再考虑一下？”
“不考虑！”
这有啥可考虑的，给他纸条的人就在东头村，我不会自己去问？
“行，你听好，那天下了牛池子，不知道什么东西抓了我，一顿磕磕绊绊就把我掳到了你说的石门前，石门开着，没有铁链也没有古尸，门里是个石头砌的屋子，墙壁嵌了许多发光的珠子，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夜明珠，你爷爷就在屋子里。”
“然后呢？他是活的死的？”
“屋子里全是水，你说他是死是活？”稍作停顿，三叔丧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当时被怪物拖到那里，已经快憋死了，就是恍惚间瞥了一眼，我看到那石屋里有张石床，你爷爷盘腿坐在床上……”
又没声了，我追问：“爷爷在床上干啥？”
“你说话呀！”
“三叔？”
三叔冷声道：“他在啃自己的尸体，我没看清，后来琢磨可能是你爷爷的鬼在吃自己的尸体。”
我惊叫：“什么意思？”
“不知道，就是一个和你爷爷一模一样的怪物，抱着个和你爷爷一模一样的人，啃的兴高采烈，满嘴流血，我吓坏了，想喊一声爹却呛了水，随后你爷爷抬头，冷冰冰看我一眼，我就憋死过去，再醒来已经到了岸上。”
三叔的话将我吓得魂飞魄散，接连几声询问，他全以不知道回答。
良久之后，他说：“初一呐，你爷爷是个怪物，别说你这当孙子，就连我们三个儿子都不知道他是什么鬼东西，得他给条命才生到世上，他要活着，咱该孝顺该侍奉，他死了，咱该祭拜该惦念，当子孙的做到这些就够了，虽说你跟何道长学了些鬼鬼神神的本事，可你能解决这事？你连咋回事都不知道！就听三叔一句劝，别折腾了，你就在陈家村住下，过几天三叔从泰国回去接你，以后别乱跑了，跟三叔赚钱。”
他的话，进我耳却没有入脑。
我脑子已经被那一副画面占满。
爷爷坐在石床上，抱着自己兴高采烈的啃着？！
三叔又说了些什么，许茂林拿起电话和他低语，等我从呆滞中醒来，就看到许茂林面带怜悯的望着我。
电话早已挂了。
“你刚刚听到我三叔说啥了么？”
“听到了！”
“听懂了么？”
“没有，但鬼不吃尸体吧？”
我说不知道，别说鬼吃尸，就连僵尸也不会对尸体下口。
许茂林让我别瞎想，过几个月冯大愣传来消息，也许我们就知道爷爷到底遭遇了什么，而他也在电话里对三叔说了，三叔表示要同去，许茂林又找借口劝阻他不要来接我，因为我现在的鬼样子，还是不要让亲人看到的好。
浑浑噩噩的睡去，浑浑噩噩中醒来，想着前一晚的噩梦，我问许茂林：“你说，我爷爷会不会在那扇石门后面？”
这是牛池边，许茂林问过的。
当时我不知道，如今他也说不知道。
而我又想到一个问题，三叔下水所看到的石门是敞开的，我去时，非但合上，还加了铁链，难道在我们之前还有人下去过，堵了门，不让爷爷出来？
很荒唐的想法，却也没荒唐过三叔所说。
水下太危险，即便有千般好奇，也不敢在下去。
回家的路上，我很严肃的问许茂林：“师弟，你知不知道一艘潜水艇要多少钱？”
许茂林说的最靠谱的办法，就是去政府报告，陈家村的牛池子下面，有个古墓。
我却觉得这是最不靠谱的办法，牛池子是爷爷的葬身处，换言之，那是我爷爷的坟，你见过叫政府挖自家祖坟的人？
万一把我爷爷挖出来，政府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再一把火给烧喽？
“自己挖也不是不行。”眼珠子一转，许茂林的鬼主意就来了：“首先你得有钱，就照你说的请工程队来排水挖沟，但也不是挖完就没事了，没个合适的借口，县里村里怎么能让你动这么大的工程？要我说，咱想办法弄点钱，就说要承包这片林子搞点什么项目，这才方便开工动土，找工程队也麻烦，挖出古尸古墓，咋让人家给咱们保密呢？还是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