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龙大爷,天黑前你还说这村子有问题,现在就拆我台了?”
阿龙理直气壮:“我说有问题,我没说钱也不赚就跑吧?”
就在我不知如何说服他,温如玉忽然张口:“鬼脸一,我信你,明天我跟班主说,但我说话未必好使,你也得说几句。”
阿龙意外:“温爷,你真信他?”
温如玉盯着我,认真道:“就凭他明知道井里有鬼还敢跳下去找,我觉得我没信错人!”
抱拳施礼,我说:“温爷,谢了!”再狠狠瞪阿龙一眼。
既然红棉袄是厉鬼,我也没有守夜的必要,回棚里睡觉,可脑子里想的全是厉鬼,就好像科学家碰到了什么难解的课题,不管能否攻克,朝思暮想一段时间是免不了。
熬到天亮,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水井,还是那古井无波的模样。
戏班人陆续起床收拾,照规矩,白天要登台献唱,毛班主早早赶来安排,却被温如玉和乐班老王拉到角落,窃窃私语。
村里管吃喝,一天三百是净赚,可乱七八糟分下来,落到毛班主手里的也没几个钱,我以为他怎么也得给温如玉和老王一个面子,可远远的看他们嘀咕,毛班主居然喜笑颜开起来,最后乐呵呵的小跑离去,温如玉急的咒他生儿子没屁眼,都没把他骂站住。
不等温如玉过来,我跑去问他:“温爷,你跟他说事还是逗乐子呢?咋班主都笑上了?”
温如玉气的满脸铁青,骂道:“这个鬼迷心窍的老王八,爷一说有厉鬼,他问爷咋知道的,爷都他妈亲眼看见了,这老王八就乐了,说是跑了一辈子江湖可算等到今天,非要好好敲那老村长一笔。”
我没理解毛班主从哪盘算出财路了,老王解释。
村长只叫我们压阴气,却压出百无禁忌的厉鬼,你说可怕不可怕?
但是我们不怕,能压出红棉袄,就能收拾红棉袄,但抓鬼和压阴就不是一个价了,而善良淳朴的毛班主受到狡诈阴险的老村长的欺骗,精神损失费也得意思一点,当然,这些条件是可以谈的,如果谈不拢,就别怪震怒又有本事的毛班主发飙了。
凭老王对毛班主的了解,他肯定打这个主意。
我喃喃自语:“厉鬼的钱都敢赚,疯了,绝对疯了,温爷,王叔,你们可不能陪着他发疯,就撂挑子,我不信他一个人还能上台表演去!”
温如玉和老王对视一眼,面有难色,还是老王说:“鬼脸……那个……你叫啥来着?”
“陈初一!”
温如玉和老王死活不让我走,还拉来阿龙一起劝说。
我还正准备拉着阿龙一起走,便跟他们理论起来。
阿龙苦口婆心:“初一,你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我们都得养活一大家子,鬼嘴里的食也得跟它抢呀,你嫂子怀孕四个月了,哥跑完这趟活,正好到她生娃娃的日子,不拿钱回去,让你嫂子和侄子饿肚子?你想办法帮帮哥,救救你那还没出世就要饿死的侄儿子,算哥求你了!”
这是硬往我脖子里栓绳,拉着不让走,人家也不管我有没有办法,反正就这一根救命稻草,要么拉着活命,要么拉着一起死。
可琢磨半天,我琢磨出其他味道了:“龙哥,你和我嫂子成亲不到三个月吧?她咋就怀孕四个月了?”
“女人怀孕得多加俩月!”
还有这规矩?我还真不知道!
可老王愣了:“为啥加俩月?”
“我媳妇说的,女人的事我又不懂。”
“你娘知道不?”
“不知道!”
老王骂道:“她说啥你都信?你娃娃头上戴绿帽子了,还惦记给她们娘俩带钱回去,真是傻到没气了。”
阿龙一愣,还不死心:“我媳妇肚子里是别人的种?”
我抽抽嘴角,不知该说些什么,鬼抓不到,奸倒是抓着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我觉得憨厚的女人,居然能干出这种事。
阿龙气的七窍生烟,双眼都充血了,骂骂咧咧就要回祝庄村把睡他媳妇的人碎尸万段,温爷劝他冷静,等上几个月,肚子大起来再回去戳破她的丑事,让她大着肚子滚蛋。
安抚了阿龙,再说厉鬼。
我死活要走,他们苦苦挽留,说得可怜话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搞得我很过意不去,若非实在没办法,真就答应他们了。
正要狠下心拒绝,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刺痒,扭头一看,画堂春站在屋外,满脸阴沉的盯着我,葱白似的手指上,一枚金戒指格外引人注目。
怎么把这茬忘了,如果那戒指真是红棉袄放进水桶,绝不是担心金器蒙尘,故赠以他人。
看着画堂春的手,想着棉袄到底想干啥,我都不知道咋回事,就说出一句:“要对付厉鬼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必须知道她为什么报仇又要找谁报仇,然后咱们主持正义,替她把仇报了……”
没说完我就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温如玉都不等水落地,立刻接话道:“那咱们怎么才能知道棉袄为啥要报仇?”
想办法问呗,但这个主意是我瞎想的,理论上没什么问题,能不能行得通只有鬼知道,还是那句话,普通人撞鬼都要倒霉,更别提参与到与鬼有关的事情中,而且红棉袄这个事我还有想不通的地方。
她能出现在人眼前说明头七已过,若是刚过,没理由找我们玩,而是立刻找仇人算账,若是早就过了,则应该大仇得报,厉鬼报仇之后有两个下场,怨气散去就此安息,或者杀伤太甚魂飞魄散,也就说她报了仇更不该出现在井中,除非像水鬼那样被困在水中不得离去,可水鬼不可能毫无察觉出现在我身边,而且水鬼没脑子的,逮见活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必要拉替身,不该不对我动手。
红棉袄这个事,我是条条思路通死路,就让温如玉想想法子,跟村里人打听一下红棉袄的死因。
温如玉叫我一起去,正准备走,毛班主垂头丧气的回来。
我们问他谈的怎么样?
他莫名其妙瞪我一眼才说:“黄了,三百一天也压成二百五了,我正跟老村长兜圈子,想让他知道我全知道了,可那狡猾的老头居然直说井里淹死的寡妇,变了很凶的厉鬼要找生前欺负过她的人算账,可村里请了一位大师将厉鬼压了,现在只有一星半点的阴气在祸害人。”又瞪我一眼,毛班主骂道:“你个嘴上没毛,脸上全是疤的小兔崽子,不是说厉鬼压不住么?冯大愣能吹,你他娘的比他还能吹,一天少赚五十,一共三百五,你这个月没饭吃了!”
吃不吃饭我不在乎,有本事你饿死我!
可有人压了厉鬼,这比见到厉鬼还让我吃惊:“不可能,没人能压住厉鬼的,你告我那人在哪,我带我师父一起拜他为师去!”
毛班主极不耐烦的摆手:“滚滚滚,听村长说,那是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小伙子,你说你俩年纪差不多,人品和能耐咋就天差地别呢?别在我眼前转悠,干活去,中午不许吃饭。”
温如玉打圆场:“班长,从我工钱里扣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不让孩子吃饭?”
“我吓唬吓唬他,你跑这装什么好人,我还能饿死他个小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