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高空中的生物表情迷茫，让人一眼看出来，它迷路了。沙鱼儿顺着李寂然的手指望去，却是眼眸一亮，她连连点头，悄声说道：“对，对！就是这东西。”

“这东西你们见得多吗？”李寂然又问沙鱼儿。

“不多，一般很多年才看到那么一两只。因为通向对面的门一般都是关闭的。偶尔才开启一下。”沙鱼儿回答。

“那看来这只是不小心进错了门的家伙…”李寂然失笑。笑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强光手电筒，去晃那飘浮在高空的生物眼睛。

高空中的生物被手电筒晃得眼花缭乱，顿时怒吼一声，头下脚上地俯冲而下，呼啸着撞向李寂然。

李寂然往后一跳，躲过了它的撞击，再看沙鱼儿，动作比自己还敏捷地蹿到了远处。

轰然巨响声中，地面腾起了一股烟尘，待这股烟尘消散，只见原先高空中的生物竟然倒插入地面，只有一双如牛蹄似的脚掌露在外头。

脚掌微微还在抽搐，李寂然伸手摸了摸，发现它表面是有温度的，显然不是冷血动物。蹿到远处的沙鱼儿这会儿也折返了回来，她有些好笑地围绕这双脚掌绕了一圈，开口道：“它怎么这么傻？”

“它不傻。”李寂然替这只生物辩解，“只是因为视力骤然受到强光刺激，它那一刻近乎目盲状态，才判断失误地撞进了泥土里。”

“那就是鲁莽。”沙鱼儿毒舌补刀。“或许吧。”李寂然附和，顺手一把抓住这只生物的脚掌，把它从地底硬拽了出来。

这只生物恢复了自由，在半空猛地一扭腰，又挥拳击打李寂然的面门。李寂然另一只手里一根红线突兀飞出，迅疾地缠上了它的手腕，并顺着手腕蔓延到它的身躯，眨眼间将它捆成了一个肉球。

这只生物顿时动弹不得，只能龇牙咧嘴地冲李寂然叫嚷，语言明显不是大荒的通用语。李寂然初始不以为意，但多听了几句后，却突然面色一变。

李寂然快速凑近到这只生物跟前，张嘴也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这只生物立即停止了挣扎与叫嚷，它惊讶地抬起头，盯着李寂然。

李寂然迎着它的目光，再次重复说了几句，这只生物迟疑了一阵，开口作答李寂然。两者如此交流了起来，后面李寂然甚至拿出纸笔，写一些稀奇古怪的字给这只生物看。

沙鱼儿在一旁瞧得是一头雾水。半晌，她见李寂然收起了纸笔，连忙抽空问道：“你们之间认识？”

“不认识。”李寂然摇头，“只是它的语言我很熟悉而已。”

“很熟悉？你曾经听过？”沙鱼儿感兴趣地追问。

“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位博学的朋友，他教过我上古时代的鬼语与鬼文…”面对沙鱼儿的追问，李寂然缓缓讲述。

“它说的难道就是你们地球上古时代的鬼语？”沙鱼儿惊讶无比，但亦非常疑惑：“鬼不就是人类死后的灵魂吗，它们的语言应该还是生前的语言啊。”

“这其实是现代的说法。”李寂然耐心为沙鱼儿解释，“上古时期的鬼是一种具体的生物，例如鬼方之国里的鬼族，它们与罗刹、夜叉等类似，与人类毫无关系。”

“那时人死后不是称之为鬼的，而是称之为魂，所以古人呼唤死人，是喊魂兮归来，而不是喊鬼兮归来。至于死而不腐的僵尸，也不称之为鬼，它们的名字叫魃。”

李寂然说得详细，沙鱼儿听明白了。她指着地上被捆绑的生物醒悟道：“所以你怀疑它可能就是你们地球上古时期的鬼？”

“八九不离十吧。”李寂然点头，“我还通过它的外形，联想到了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沙鱼儿继续好奇地询问。

“你说它们的样子，很像西方传说中地狱里的恶魔。但它们使用的语言，又是华夏上古时期的鬼语。这说明什么？”李寂然反问沙鱼儿。

“这说明…西方传说中的恶魔就是华夏远古的鬼族？”沙鱼儿迟疑地回答。

“对，这两者显然是一体的，更说明在远古某个时期，它们在地球上到处都是，所以相隔遥远的东方与西方都有它们的传说。”

“其实细想起来也该如此，否则西方的魔鬼与东方的鬼怪在传说中外形如此接近，本来就很反常”李寂然叹口气，“只是我们以前把这种奇特的相似视而不见了而已。”

“嗯，再推理下去…”沙鱼儿聪明地联想道：“所以大荒背面的这些生物也是从地球过来的？”

“这个我倒不敢苟同。”李寂然微微一笑，“我更觉得，应该是大荒背面的生物，曾经大规模去过地球。”

“为什么？”沙鱼儿不解。

“没有理由，就是它们太丑了，丑得不像地球生物。”李寂然矜持地摸了摸自己脸颊。

…

翌日清晨，李寂然与沙鱼儿接着乘坐大蟒赶路，昨晚抓的那只生物被他们挂到了另一只蟒角上。

当然，李寂然不是为了故意折磨人家，他只是打算到了沙鱼儿的家乡后，再把这迷路的倒霉孩子，丢进那扇可以通往大荒背面的门里面，好让它回家。

这心愿十分善良，更获得了沙鱼儿的赞同。所以她也不再指责李寂然在大蟒头顶喝茶是装酷了，她尽心尽力地指路，顺利地在天黑前出了戈壁。

紧挨着戈壁，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李寂然与沙鱼儿乘坐大蟒继续在森林内前行。而沙鱼儿这会也似乎胆大了，她终于可以不用手扶着蟒角，独自站稳在大蟒头顶。偶尔，她还能像人猿泰山一般抓住垂藤荡个秋千。

沙鱼儿兴奋的吆喝声响彻森林，李寂然瞧得眼角直抽抽，忍不住吐槽她道：“你成年后应该变成男子的，变成女人你太屈才了。”

沙鱼儿却回眸一笑，她神神秘秘地告诉李寂然道：“我也想变成男子呢，但我是精灵里的王族哦，只能变成女子。”

“这梗太老了吧？”李寂然无语，“莫非我还救了一位落难的公主？”

“好吧…”沙鱼儿讪讪一笑，她自嘲道：“精灵的王族人数太多了，我大概排在一千多位。真实身份还抵不上王宫里的一位侍女。”

“这就对了嘛。”李寂然低头悠然地喝了一口茶，“我活了一千多年，就没从你身上看出一丝贵气。”

“那我身上有什么气？”沙鱼儿眨着大眼睛，好奇问道。

“说真话吗？”李寂然有丝犹豫。“真话，我不介意。”沙鱼儿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李寂然收起眼前的茶壶碳炉，有些惋惜地说道：“你大约当沙僧当得太久了，沙僧骨子里的那点装疯卖傻的土气被你学得挺像。”

“唉，挺聪明的一个女孩子，弄得傻土傻土的！”李寂然摇头感慨，趁沙鱼儿还没反应过来，又把矮几茶具一股脑收进旧藤箱。

等沙鱼儿回过味时，身前空荡荡的，已经无物可丢，她气恼地抬脚欲踢李寂然，忽见李寂然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脚踝，并用力一甩…

腾云驾雾间，沙鱼儿就落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树梢上。她回头再看李寂然，却见数十只长矛从森林深处激射而出，径直扎向自己原先站立的位置。

惊险关头，屹立大蟒头顶的李寂然身体往后一仰，长矛便贴着李寂然的鼻尖纷纷掠过。一连串夺夺夺的厉响声中，它们射穿了李寂然后方的树干，在树干上留下了一个个孔洞。

紧接着，不待李寂然重新直起身体，就见前方森林稠密的枝叶分开，钻出来一队恶魔。

它们瞧见李寂然挂在蟒角上的同伴，当即二话不说，振翅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