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山林里都是强者为尊，这些直立行走的猪亦是如此。他们打不赢李寂然，马上就异常熟练地磕头认输。

那潇洒的姿态，流利的动作让李寂然甚是惊叹。

“你们就这么投降了？也不继续反抗一下？”李寂然问其中明显是领头者的一个家伙。

“打败了就停止反抗，这不是大荒公认的规则吗？”这领头者眨着小眼睛，不解地反问李寂然。

“还有这等规则？”李寂然暗道，不过转瞬一想，他却是明白了。

这终究还是因为大荒太大了，大得种族与种族之间，完全无须因为地盘而争个你死我活吧。

“再说我们与你们人类又没有世仇，打不赢认输是彼此间的惯例。”领头者摇晃着大脑袋哼哼。

“是吗？那我刚才如果打输了呢？”李寂然质疑。

“我们会把你送进洞里，好吃好喝地供养你…”

“然后？”李寂然追问。

“然后随你挑选一位我们族中的姑娘，与她生一窝娃，你就可以离开了。”

“那时你将是我们族里尊贵的姑爷，随时还可以回来探望呢。”

“这样啊！”李寂然摸着下巴沉思。

如此说来，这些猪人还真不是恶人，它们就像地球上的某些少数民族，为了改良基因，形成的抢汉人成亲的风俗。

“行，我也不杀你们。前头带路，领我去你们的住处。”李寂然一挥手。

“你要去我们洞府？难道你是主动想做我们姑爷的人？”领头者一骨碌爬起身，欣喜地望着李寂然。

“还有主动想做你们姑爷的家伙？”李寂然好奇。

“怎么没有！”领头者对李寂然的好奇愤愤不平。

“经常有你们人类主动寻上门来呢，他们就乐意做我们的姑爷，对我们也很好，教我们读书习字，耕织劳作…”

“他们说天地万物平等，要让众多我们这样的生灵，也像人类一样聪慧。”

“啊！这些人是不是自称动物保护主义者？”李寂然大惊失色。

“不，他们都是万物生教的教徒。”

“万物生教？”李寂然感觉这名字真拗口。

“算了算了，不扯这些了，其实我是来找人的。”李寂然告诉领头者。

…

跟随这群猪人，李寂然进入谷底的一个岩洞。

洞内地面平整，错落有致地搭了数十间茅屋。

许多猪人在茅屋前后忙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看他们的面目，这里完全就像是人类的一个村寨。

嗯，其实就算是看面目，这些猪人也几乎与人类差不多，只是有的鼻子略长一点，有的耳朵略大一点…

一些年轻的女猪人，反而比人类的皮肤更白腻。

当然，她们也稍稍比人类丰满一些。

“你这里等着，我去向村长禀告。”领头者吩咐李寂然，拔脚一溜烟跑了。

而随着领头者的消失，围绕李寂然身边的那些猪人也一个个找借口溜走。

最终只剩下一个看起来比较憨厚的少年猪人，陪着李寂然。

李寂然无聊，便与他随意闲扯：“你们这些在外面劳作的猪人，与洞里面的猪人外观区别很大啊。”

“因为长得像人的，出去干活不安全。”少年猪人瓮声瓮气地回答李寂然。

“所以在外面干活的，都是我们这样的丑猪人。”

“这又是因为什么？”李寂然不解。

“别的狼人、豹人等，抓不到人类姑爷，也会抓一些像人的、别的种族的姑爷凑数。”

少年猪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酸溜溜地继续说道：“这世道，丑人才安全。”

“咳咳！”李寂然咳嗽两声，打断少年猪人的自艾自怜。

“除了抓人类男子做姑爷，你们抓人类女子吗？”李寂然假做漫不经心地又问。

“谁敢这么做？”猪人少年瞪圆了双眼。

“神灵早在千百年前就给大荒订下了规矩，我们这些种族只可以抓人族男子做姑爷，谁要是敢用人族女子这么做，就等于是与整个人族为敌！神灵也不会庇护我们。”

…

猪人少年的一番话，在李寂然的内心掀起滔天波澜。

早在千百年前就有了这个规矩，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野兽利用与人类交媾而进化自身，极可能是神灵们故意为之的。

“搞不好第一例这种乱交现象，就是神道拉的皮条。”李寂然默默吐糟。

“这些老不死的家伙，莫非想恢复上古群妖？”

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李寂然移步参观那些茅屋。

细看之下，他发现某些茅屋下方围着兽栏，圈养了不少小动物。

这些动物大多数李寂然都不认识，不过有一种肥嘟嘟的、憨态可爱的动物，李寂然倒是一眼就辨认了出来。

“这…这是…”李寂然大惊失色。

“这是猪啊，你没见过？”猪人少年再次对李寂然的大惊小怪无语。

他善意地为李寂然普及猪的知识：“它贪吃贪睡，但是好养活，每天给点烂菜叶就行，等养肥了…”

“停停！打住，我知道什么是猪。”李寂然打断猪人少年的介绍。

“我只是好奇，你们就这样对待自己的老祖宗？”李寂然难以置信地问猪人少年。

“什么老祖宗？”猪人少年一脸茫然。

“它是猪，我们是猪人，完全不同啊！”

“神灵还说你们人族是猿猴变的呢，你们人族不照样圈养各种猴子，吃它们的脑髓吗？”

猪人少年反驳李寂然。

李寂然被猪人少年问住，他翻了翻白眼，发觉这家伙的话好有道理，令自己无法反驳。

幸好这时前去报信的领头者再度出现了，他告诉李寂然族长有请，便领着李寂然前往洞中的一栋大屋，及时化解了李寂然的尴尬。

…

李寂然进入大屋后，看见屋内有数位猪人在等候自己。

坐在正中间位置上的，是一位容貌端庄的中年女猪人，她穿着一袭黑色的粗布裙，眼角藏着细密的鱼尾纹，却依旧难掩风韵丽姿。

若说缺陷，就是那一对耳朵还是蛮招风的。

这中年女猪人慈祥温和地冲李寂然颔首示意，“有客来访，山野洞室简陋，望客人见谅。”

“夫人无须多礼。”李寂然摆手，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其实就是一恶客，前来贵地，是要接走一个人。”

“可是昨日被我儿郎们抓上山来的那位人族男子？”中年女猪人神色不变。

“应该是吧。”李寂然模棱两可地回答。

“可惜客人来晚了，他与小女不久前入了洞房。”

中年女猪人狡猾地展颜一笑。

“那就等他从洞房出来，我再接他回家。”李寂然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他妻子悲伤欲死，总不能我空手而回，令她失望。”

“哦，想不到他妻子对他如此深情。”中年女猪人神色怪异地望着李寂然。

“那好吧，客人请稍待，等他一出洞房，我就让他随你离开。”

…

两个时辰之后，一位人类男子失魂落魄地走进大屋，身旁紧跟着一位容貌酷肖中年女猪人的少女。

少女紧拽着他袖子，哭哭啼啼，梨花带雨。

“檀郎，妾身是你的人了，你一定要记得常来看望妾身。”

这男子尴尬而立，进入大屋前他已然知晓，李寂然是来接他回家的。

此时望着李寂然，他苦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李寂然也唯有以苦笑回应他。

“与人家打个招呼吧，总不能占了便宜就跑。”李寂然说完转过身去，不让男子难堪。

男子闻言迟疑了一阵，终究还是伸出手，他轻柔地摸了摸少女头顶：“忘了我吧，就当是一场梦。”

接着他一闭眼推开少女，走到李寂然身旁。

“走吧。”他越过李寂然，当先出了门。

…

来到山下村寨，李寂然在村口停住脚步。

“我就不进去了。”他对男子说。

“多谢兄台搭救！”男子朝李寂然一拱手。

然后脚步不停，男子进入村寨。

眼望着男子消失在村寨的深处，李寂然突然回过头，冲着身后的山林，他劝说道：“你们也回去吧，他不会再出来了。”

“不，他会出来的。”中年女猪人牵着少女，从山林内显出身形。

“我们也不走，就在这儿等着，他一定会出来。”中年女猪人言辞笃定。

“为什么？”李寂然不信。

“经验吧。”中年女猪人面露微笑，“当年孩子他爸，也是这座村寨里的人，他想念原配人类妻子，拼死拼活地跑了回去，却在第二天，就乖乖地回到了我身旁。”

“因为这寨子里人嘲笑他曾与猪同床？”李寂然猜测。

“不，是他的妻子接受不了他，认为他肮脏。”

“他的妻子应该不会，我亲眼见她哭得极伤悲。”李寂然替男子的妻子辩解。

“当年我男人的原配也是这样呢。”中年女猪人冷冷一笑。

“可是大家都知道，被我们猪人族掳走的人类男子毫无生命危险，他们真想回家，最多一年也就回来了…”

“这种情形下，她为什么要那么伤悲？”中年女猪人反问李寂然。

“这…”

李寂然无语以对。

“因为她不是为了他的安危而哭，她是为了自己的爱情被玷污了而哭。”中年女猪人替李寂然解释。

“然而越是这样的人，便越是有洁癖，同时也越是没办法接受一个与猪人上过床的丈夫。”

“所以当时，你告诉我他妻子悲伤欲死，我就知道，他回不去了，我任你带走他，只是让他死心而已。”

“等着瞧吧，他肯定马上就会被赶出来。”

中年女猪人转过头，安慰哭肿了眼睛的少女。

“放心吧，他还是你的。”

…

李寂然意兴阑珊地先走了，他不想看到后面的结局。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