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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我们,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彭施民颤声问道。
秦麦眉头倏地挑起,旋即又落下,淡淡地望着彭施民道:“老彭,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沿原路返回吧。”
他这句话说的十分平和,没有半点嘲讽的味道,事实上彭施民走到现在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彭施民眉头紧缩,痛苦地呻吟着,身体无力地沿着石柱滑落,任由自己瘫坐在地上,“不,我跟着你们一起走。”他把脸埋在双腿间,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决然的味道。
铁莘有些惊讶地撇了撇嘴,嘿嘿一笑,“老彭,没看出来你还真爷们儿啊!不过现在可不是闹着玩,你也别觉得丢面子,人死了要那玩意还有什么用?我劝你现在就向后转。”
彭施民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显然被铁莘的话触碰到了心底的恐惧,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顺势要求离开这里时,他说话了。
“人生能有几回搏,只要是值得就算是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彭施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好像是用尽全力从胸腔里挤出来似的。
他这句话说的委实有些莫名其妙,众人只以为是他过于惊恐以至于词不达意,不过他在这一刻所表现出来的勇气还是让所有人都颇为敬佩的,毕竟六个人中只有他根本不必随着冒险走这一遭。
最初秦麦等人意识到有内奸一直在向白拉通风报信时,虽然大家没有明言,但彭施民也是被所有人重点怀疑的目标之一,只是随着事情一步步发展,到了此刻,对他的怀疑早已经荡然无存了,就连秦麦也认为彭施民是内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最了解彭施民,这人学生时代凡事率性而为,性情耿直,虽然颇有些书生迂腐的意气,行事却不失光明坦荡,虽然分别数年后秦麦发现他在某些方面已经变得圆滑不少,可到底还是保留了几分真性情,尤其是听到了他说出的这句话,秦麦忍不住思忖道:“看起来彭施民虽然被环境改变了不少,心底的热火却仍未彻底熄灭,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与白拉发生联系呢?”
尤其是后来从侧面了解到知道陈教授行踪的还有几位藏地土生土长的刚毕业的学生时,秦麦的怀疑目标便发生了转移。
听到彭施民颇有些视死如归气势的话,铁莘不由得动容道:“果然是条汉子!”
秦麦没好气地白了眼铁莘,走到彭施民身前,有力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隔着衣服亦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战栗着,“老彭,不要勉强自己!”秦麦恳切地说道,“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没有人会怪你的!”
彭施民缓缓抬头,脸皮下的肌肉不停地抽动,赤红的眼睛里射出如孤注一掷的赌徒一般的疯狂,声音沙哑地低声道:“我已经决定了,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秦麦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他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无声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望向唐离,“这是第几根了?
秦麦的话问得没头没脑,唐离却立刻明白了他是在问自己在多少根石柱上做下了标记,立刻肯定地答道:“十二根了。”
也就是说秦麦与铁莘等人已经像把尺子一样沿着一个方向丈量了十二次了,虽然在众人逐渐熟练后,行动速度有所提升,可到现在时间无声无息地又流过了二个多小时。
谁也不知道还要前进多远,还要经过多少根这样格外粗大的石柱才能走出这片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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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秦麦朝唐离伸出手,马灯里的油已经烧干,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准备了些油脂,可是这魔王的咽喉向里不知道还有多深多大,他必须抓紧时间。
再折行了六趟,照秦麦的估计,他们现下离洞道入口的距离该已经超过了二百米,路上又发现了十数具白骨,有躺有卧,姿态各异,让人触目心惊。
“累了吧?”秦麦心疼地看了眼气喘吁吁的唐离问道,后者鬓角散乱,鼻翼散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就算是一刻不停地连续散步三个多小时也是件很耗损体力的运动,何况他们在石林里穿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心头的急躁也越来越强烈,“走到下一根石柱,我们休息一会儿。”
唐离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朝秦麦笑了笑,抬手擦了把汗水,摇头道:“不累,我们必须节约时间。”
秦麦轻柔地为唐离将贴在额头的一缕散乱青丝抚顺,“就休息十分钟。”
两分钟后,铁莘的喊声传入二人耳中,秦麦拍了拍那根特别粗壮的石柱对唐离道:“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转过石柱的唐离还没来得及说话,突地如遭雷击般浑身猛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露出见鬼似的表情,斜斜地指着地面,嘴巴微张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有喉咙里传出一串“咯咯”的轻响。
秦麦隐隐地猜到了唐离看到了什么,一股寒气倏忽间从心底直冲上头顶,脑袋里嗡地一声,浑身毛发都炸立起来,一个箭步跳到唐离的身旁,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秦麦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那堆散乱的白骨、石柱上黑色的五角星,这一切都证明了他们又回到了曾经到达过的位置。
不可能!秦麦心里狂吼,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眼前这一幕,那凌乱的白骨化成了一只嘲笑的鬼怪在他的眼前飘来当去,唐离突地仰面朝后倒去,秦麦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结果竟然承受不住唐离的体重,二人叠在一起倒了下去!
身体传来的剧痛到让秦麦恢复了少许理智,他先看了看怀里眼神呆滞的唐离,后者面色艳红无比,那是一种极不正常的、他从未在人身上见过的颜色,秦麦心头一颤,伸手摸向唐离的额头,甫一接触便被那骇人的高温惊得弹开了手掌,“丫头!丫头!你怎么样?怎么会这么热?”
呆呆的唐离就像被点了穴道,不言不语,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珠都不再转动,秦麦大惊失色,咬牙按向了唐离的人中穴。
“唔!”几秒钟后,唐离悠悠地吐出一口迂浊在胸口的闷气,眼睛干涩地眨动了一下,身体忽地一僵,死死地抓住秦麦的手臂,“麦子!你看到了吗?那不是我的幻觉是不是?你也看到了吧?”唐离指着米外外的白骨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