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万云的小岛,就看见雷彦君尽忠职守地守在岛外。如今的狮驼国充斥着一股悲凉沧桑的凄惨气息,统共就剩下三个妖王,一个打杂的,外加一两个外来的身份不明的家伙。在这王宫里,都能听见西域的夜风穿过大街小巷所留下的寂寞呜鸣。然而,在这样的狮驼国里,雷彦君依然稳稳地站在半空,两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任凭夜风将他的衣衫和发梢卷乱,手中那把紫色长枪却没有一丝的颤动。
孙悟空看了看雷彦君,也不禁点了点头道:“好一个衷心职守的甪端,三哥手下还有这样的妖怪,不容易。当日里俺变化了混进他那个钻风队,就觉得这队长不好胡弄。”
火眼金睛就是不一样,一眼就看出来雷彦君的原型,居然这家伙也是异兽成妖,而且还是比较少见的甪端兽。甪端听说行动很快,一日可行一万八千里——这可不是用妖力用妖术用妖器达到的,而是单纯的肉体本能,这就不得了了,恐怕在整个异兽圈子里来说都是属于非常快的了。而且甪端还不止这一项本事,这种异兽天生是语言天才,能通四方语言,据说上一届妖管委外交部的总翻译官就是一头甪端大妖。
我顿时觉得,雷彦君作为总钻风也算是妖尽其用,但在这注定没落的狮驼国实在是可惜了,而且看他对我的招揽似乎一点意思都没有,不禁心里拗痛。我在那里啧啧唉唉的时候,孙悟空拍了我后脑勺一下,笑道:“别总想着把所有有才的妖怪都收在自己手里,每个妖怪都有自己的信念和梦想,不可强求。再说了,你那蝴蝶小妞也很不错啊,在红孩儿那里俺就发现这丫头够专业。”说着,他朝另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我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一只小小的蝴蝶正在不起眼地飞在禁制周围。我这两天几乎都忘了小烤在干吗了,也没什么事情要她出动去探听的,却不料小烤自己还是很自觉地做到一个斥候该做的事情。我不禁欣慰地笑了笑。
孙悟空把我胳膊一拽,带着我飞了起来,顺手还给我身上扔了个隐身术。然后他就带着我大摇大摆地从雷彦君和小烤的眼皮底下一路晃了过去。这手段还真是不一样啊。尤其刚才猴子自曝说当年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小烤,看来实力高下相差过大的话真的很难用技术来弥补。
小岛的禁制被孙悟空随手掀开,我们顺利地潜了进去。孙悟空带着我蹲在墙根底下,偷听屋子里万云和金蝉子的对话。
我不知道现在房间里跟万云坐在一起的是唐三藏还是金蝉子,毕竟这个灵魂并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据我所知貌似应该给予一定程度的惊吓、刺激、甚至是身体上的打击,才能碰巧出来,倒是不知道万云有什么办法来搞定这一切了——兴许他把唐僧暴扁一顿也说不定。反正老唐吃多了天材地宝,而且自打路啸杰事件后,估计孙悟空他们更是像做填鸭一样把他塞成一个接近金刚不坏的和尚了,要是他不怕疼的话,恐怕能跟当年共工一样去撞个什么泰山华山之类的都可以了。所以被万云不怎么用力地扁一顿,除了会肿成个猪头以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伤筋动骨的事儿。
“你说,你不用我帮你么?真的不用么?”万云的声音传来,“有我助你,就不用再窝在这个什么和尚的身体里了,至少也能拥有主控权,总比你三年五载都没法露个面的强啊。”
“真的不用,”唐僧的声音道,“大哥你不明白么,去了这个肉身,我恐怕立刻会被召回佛界去。而且唐玄奘这家伙不错,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看着他的点点滴滴,我知道他的喜怒哀乐,我知道他的梦想和痛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他已经是无法分开的了,这个身体是我们共同的,我也不愿意看到玄奘的人格消失。
“也许,作为一个凡人,他无法反抗自己被安排的命运,所以我要把他那一份的执着也背负起来。呵呵,佛家说,要放下执着,我却要把玄奘的执着都拿过来,我要让他也亲眼看着我和悟空、八戒、悟净去为了自己而轰轰烈烈一场!大哥,我要这天……”
金蝉子的声音又高昂了起来,貌似这是个挺容易激动的哥们。只不过他的口齿听上去有些含糊。孙悟空在旁边运起火眼金睛,往墙里盯着看,一边看还一边摇头,传音道:“啧啧,三哥下手还真狠,师傅的妈估计都不认识他了——如果能找到师傅他老妈的话。金蝉子也是,每次出来都慷慨激昂得跟什么似的,感觉跟俺小时候看过的妖怪片里那些先烈一样。”
我嘿嘿一笑,道:“那他就差说一句:‘这是我这个月的妖管费,把我埋在山峰上、青松下,我要看着新妖界的建立。’,哈哈。”
孙悟空搂着我的肩头,差点没笑得满地打滚,道:“没错没错,就这个调调!哎呀,想着啥时候能看到金蝉子用俺们师傅的肉身,摸着光头来这么一句,顺便八戒在后面配唱‘洞庭湖浪打浪’这类的歌,这妖生就完美了。”
“真有那么一天,一定记得要叫上我……”
“当然,这事儿绝对不能忘了让你小狼来开开眼,最好还能录下来……”
“孙悟空!苏南坡!”正当我和孙悟空两个无良妖怪在那里肆无忌惮地编排金蝉子的时候,从房间里传来异口同声的两声怒喝。接着万云咬牙切齿地吼道:“听墙根也就算了,居然还那么明目张胆地吵吵!苏南坡,你以为我是聋子啊?背后讲话还不用传音!”
——诶?我没用传音吗?抱歉,我一时兴起还真忘了……
我和孙悟空讪讪地转出来,看着万云和金蝉子一脑门的青筋和黑线。不过唐僧这肉身的形象着实吓了我一跳,再看看老万,这厮下手的确狠,让我差点以为那是猪八戒的表弟。
而这时万云却和孙悟空两个紧紧地互相注视着。我悄悄退到唐和尚背后,这真要打起来的话,唐僧现在的肉体强度估计比我要高出不少来,而且他们两个也会注意老唐的安危,我躲他背后比较保险。
不过万云和孙悟空最终是没有打起来。万云最后长叹一声道:“孙悟空,你我恩义已绝,不论你有什么理由,六弟的事情让我终究是不能再把你当兄弟。而大哥说到底也是被你所累。你说我偏执不明也好,不顾妖界大义也罢,在我来说,却是不愿也不必去管那些,只知道我这一世兄弟大多被你所牵连,死的死,散的散。今日你我也是再说这最后一次,往后若是相见了,定要分个生死出来。
“至于你师傅唐僧,我是不会就这么放了的。要么你就当他已经被我吃了,要么,你就去找如来过来拿我。哼哼,这天下,也只有如来配来拿我!”
孙悟空看着万云很久。随后他轰然拜了下去,道:“三哥,老七最后再叫你一次。你,保重。”说罢便一个腾身,翻出了屋外,驾起筋斗云长啸而去。
万云无言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眼睛却直愣愣地看着刚才孙悟空那一拜所砸出的两个坑。我从唐和尚背后绕了出来,轻轻地叹道:“老万,你这又是何苦。”
万云有些自嘲地笑笑,道:“终究我不如你们这般七窍玲珑,还是被看出来了。罢了,你也不必说了,既然大哥他一家子都这么做了,我就去陪陪他也好。想我万云这一世,谁的也不欠,那些欠了我的,自然也要讨些回来。六弟是怎么死的,终究也是要搞个明白。”
顿了顿,万云又道:“苏南坡,看来我是没机会做那件事了,若是你有心的话,日后记得想办法也要整垮仙界。至于佛界……至于佛界……就看老七能做到什么程度了。好了,把唐僧带去后面关起来吧,另外把施峰和白钧豪叫来,我有些话要交代。”
我看着万云透露出的那一股疲惫,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只得答应了。然后我带着不知道是唐僧还是金蝉子,去到后面,也不去绑他,随便找了个有个大柜子的房间,把老唐给安置在柜子里了。然后又叫上施峰和白钧豪,让他们去见万云。我自己反倒有些不想去看那样的场面,踏在逐浪环上转了一圈,去找吕洞宾。
“小吕,这里总算最后也没什么事了,孙悟空去找如来,估计以他们的速度,不一会儿便会到了,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你还是先走吧,想来这时候万云也不会来管你。”
“如……如来?”吕洞宾吓了一跳,“至于搞那么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