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九、大事
孔恐空依然是一把山羊胡子，只不过现在看上去有点打蔫儿，基本没什么光泽可言。不过这厮身上的行头倒是跟两年多前我见到他的时候大不一样了。那个时候孔恐空只是一身半新不旧的长袍，看上去是很朴素的。而现在呢，一袭云锦袍，巴掌宽的织霞腰带，脚上踏雪玄丝靴，再加上玉佩腰环，绝对是腐败很多了。
孔恐空本来五短身材，五官之间也有点挤，虽然脸上的地方是节约了，但形象上是很一般的，不过配上这套衣服行头，至少也有了些成功妖怪的架势。但如今看上去，神色焦虑，一副乱了方寸的样子，那就基本没什么可看的了。
黑鹰和老金都在，这仨妖怪正一起愁眉苦脸呢。我还瞥见了地上有几块碎片，散发着莹润的玉色，而黑鹰面前的桌子上没有茶杯，估计黑老大把自己价值不菲的玉杯给摔了。看来事情不小啊。我跟着老黑这么多年来，还真没见过他摔东西——当然啦，当年咱还不怎么发达的时候，黑鹰和老金还是很节俭的。而且这事儿还很机密，周围一个伺候的小妖都没有，黑鹰摔了茶杯就没给换的了。
黑鹰见到我来了，立刻一副“屎探头时见茅房”的神情，把我都给恶心了一寒战。黑鹰拉住我的手臂，连声道：“老弟，这次事情大条了，你还是赶紧给想想办法吧。”
我把黑鹰的爪子扒拉开，拉了个位子坐下，敲了敲桌子，道：“淡定，老黑，淡定啊。有什么事慢慢说，反正事情都出了，急也没有用，急也不在这一时。先说是什么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想办法啊？”说着，我掏出了自己的茶具，给自己先倒上一杯，又看了看黑鹰，也给他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茶。
黑鹰接过茶杯，一口气闷了，跟喝二锅头似得，看得我直摇头。黑鹰把茶杯放下，怒道：“什么事？丫挺的狗卵撅屁烂稀屎蛋子，都把脑袋给塞夜壶里去了，他二大爷了个巴子的，你们这仨王八蛋是要推青云山集团上绝路啊……”
黑鹰说着就又来气了，举起茶杯就要摔。还好我眼明手快，把他给拦了下来，不然我自己的茶杯也报销一个。我把黑鹰摁回去，看了看一副胆战心惊小媳妇样子孔恐空，揉了揉额角，问老金道：“老金，还是你说吧，出什么事了？老黑怎么这么大火气啊？”
老金一直没说话，不过看得出来，这老哥也比黑鹰好不到哪儿去，那是正运气呢。老金听我问他，便重重地哼了一声，猛拍了一下桌子——老金如今也是快内丹高级阶段的妖怪了，这一巴掌下去，还好会议室里的桌子都不是凡品，不然立刻就能碎了。老金道：“介仨孙子，他们居然往固丹粉里加……加……加内叫什么玩意儿来着？”
搞了半天我才弄明白，原来晴岸山三兄弟，在生产的固丹粉里加了一种叫“琥蓝海壬”的东西，结果出了大问题了。
固丹粉是妖怪界很重要的一种食用品，原先是仅仅作为刚凝结出内丹的妖怪巩固内丹之用，但这使用量就已经非常之庞大了，几乎是所有妖怪都要用到的一种保健食物。因为所有妖怪都要有炼化内丹这个步骤，即便是两个妖怪的后代，生来就有内丹，已经化形完毕，以人形出现的妖怪，在他们年幼的时候，也需要以固丹粉来巩固他们脆弱而幼小的内丹。当然，现在都广泛提倡以父母双方的妖力来为孩子巩固内丹，但如今这个时代，大家工作都很忙，总有没办法及时用妖力来巩固孩子内丹的时候，所以固丹粉就变得很重要了。
而琥蓝海壬是一种妖法原料，是从一种叫“琥蓝海晶”的晶石里提炼出来的。琥蓝海晶在妖怪界用途还是很广泛的，提取物也有十来种，琥蓝海壬就是其中第九种——当然，这些也是我听老金说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孔恐空说的。
一般来说，工业用、妖法用、布阵用的等等原料，除了极个别特殊体质的妖怪以外，广大妖怪是绝对无法食用的。但晴岸山出产的固丹粉里，就加入了琥蓝海壬——而且还不是加得一点半点，而是一把一把、一桶一桶、一堆一堆、一车一车地往里面倒。究其原因，就是加入了琥蓝海壬的固丹粉在检测的时候，能够显示出更高的固本滋养的药性。
我听到这里，就已经眉头纠结了，知道事情大告而不妙了。不管怎么说，往食品里加妖法原料，这根本就是找死的行为了。不过我依然耐着性子听了下去，毕竟还不知道这批固丹粉到底造成了什么危害。
——危害超出了我的想象啊。
老金继续拍着桌子解说。琥蓝海壬在大量长期地食用之后，会显现出恐怖的毒性，而这种毒性就是针对妖怪内丹的——它可以使得妖怪内丹晶体化。
这还了得？妖怪的内丹就是命根子啊，这里的晶体化，可不是妖力修为到了登峰造极、即将大圆满的地步的晶体化，不是将最纯粹的庞大妖力凝固成了结晶体，而是根本在把内丹往晶石方向发展。内丹晶化，妖力枯竭，最终就将导致妖怪修为完全被废，甚至有很大程度会导致新生妖怪的死亡。
而如今，就是出了这么个状况。晴岸山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今年上半年出产的固丹粉里加了超出正常标准三千倍的琥蓝海壬。这整个就是倒过来了，是在往琥蓝海壬里加固丹粉那。于是近两个月来，不断有妖怪在各种渠道投诉说，自己或者自己的孩子在食用了晴岸牌的固丹粉后，妖力衰退，内丹艰涩，有严重的，内丹已经开始晶石化了。
晴岸山三兄弟听到这个情况后，立刻对晴岸牌固丹粉进行了秘密产品检测，结果出来的报告让这三头鹿妖目瞪口呆——当然，这是孔恐空自己说自己目瞪口呆，他们三个到底是否知道这个事情，我是持怀疑态度的。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管他们知道还是不知道，总之这事情是已经出了，也很可能无法隐瞒下去了——应该是说，肯定无法隐瞒了，因为这事情已经开始无法收拾了。就我估计，今后一两个月内，更多的内丹晶石化病例将会不断地出现，虽然现在外界还不知道实情，但要闹出来，恐怕是早晚的事情了。
我揉着额角，足足想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叹了口气，看了看黑鹰和老金，问道：“办法也不是没有——也不能说有——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不过我先要问你们一句，这事情，你们到底是怎么看的？是要瞒，还是要报？”
“瞒！一定要瞒！”黑鹰和老金异口同声地喊道。他们两个也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的，很清楚如果这事情爆发出来，对青云山绝对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说不定是灭顶之灾也有可能。所以他们一致想要隐瞒这个事情，能暗地解决就最好了。这也是妖之常情，遇到这种重大事故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隐瞒。
我暗自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瞒有瞒的方法。孔恐空，”我转头对脸色奇差的孔恐空道，“我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准确地回答，知道了么？”
孔恐空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态度很是嚣张，但现在却是恭敬得不得了，连连点头道：“苏总您说，我一定什么都告诉您。”
“很好。”我点了点头，道，“第一，往固丹粉里加琥蓝海壬的事情是你们主动干的么？”
孔恐空挠了挠头，道：“这事儿我们已经查过了，我们山里的确是往里加了些琥蓝海壬，但是没想到的是，我们收购的固丹粉原料‘佐羽液”里已经加过了，结果我们就变成加了双份的琥蓝海壬了……”
好么，连加两回，这能不高吗？佐羽液是制造固丹粉的最主要原料，是一种叫佐羽鸟的血液，理论上是纯天然产品，但是这些养殖佐羽鸟，出售佐羽液的妖怪，已经率先加了一批琥蓝海壬在里面了。
我又问道：“那么，神州生产固丹粉的其他山头，有没有往里面加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