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七、被践踏的幸福
方碧的速度是我怎么也追不上的，别说拍马追了，就是把马拍成马肉饺子，我也没戏。原本我驾着逐浪环，从青云山到吐蕃也用了三天时间，虽然有没急着赶路的意思，但怎么说，就算日夜兼程也要至少用一天半的时间。而如果用现在被翻新过的逐浪环，我估计也大概要个大半天时间，但现在方碧方大小姐带着我和小烤飞，差不多吃碗大排面的功夫，就到了青云山地界了——这还是需要我不断指路下所需的时间，要是让方碧自己走的话，这老妖化光一闪，估计就算比孙悟空的筋斗云慢，也慢得有限。
方碧猛地刹下身形，站在高空，低头往下看去。下面正是青云山起伏连绵的山峰。方碧的脸色有点奇怪，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云端风口，朝下看着。我和小烤站在她化出来的紫色光圈中，倒也没办法直接下去。不过我看方碧两眼一直盯着底下一座山峰旁边，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那里正是汇锐实验室在青云山的所在。
看来方碧这个老妖对柳目有着较强的感应能力，我心里有些暧昧地想着。当然，也不排除这种万年以上的老妖相互之间都会有所感应，毕竟活了那么久了，神州虽然大，但也总该见过几次的了——不过桑德洛齐这种精通空间妖法的老妖除外——但不管怎么说，方碧和柳目之间反正被认定是不单纯就对了。
不知道方碧在回忆什么东西，我也不敢就贸贸然冲上去，只是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才在旁边旁敲侧击地问道：“方姐，咱要不下去坐坐？这可就到家了呢。”
“小苏，”方碧背过身去，依然望着汇锐实验室驻地的那座山峰，声音有些迟疑地道，“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哦？方姐，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觉得吧，我还是不去青云山了。”方碧道。
诶？这是什么状况？方大小姐难道有所谓的“近乡情怯症候群”？眼看着就要见到熟悉的妖怪了——咱先不说他们到底有没有那种嘿嘿嘿的关系，但至少也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吧——怎么方碧这时候反倒唧唧歪歪起来了呢？她可不是这样的妖怪啊，大多数时候，她比男妖还要像男妖呢……
“这个……为什么呢？方姐，给个面子嘛，来都来了，何不去坐坐再说？”我当然不死心，努力劝说道。
“不为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这样过去不好，就不想去了。”方碧沉沉地道，声音没什么起伏，一直背着我，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
方碧这样的回绝，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最怕就是这种没理由的拒绝——实际上是有理由，但是就是不说出来——这样我也没办法针对她的理由下手，而且越是这样的情况就越是说明对方心里的挣扎，或者说这个理由的不公开性，尤其还是这样的几万年大妖，我要是死活非要撬出方碧的理由，估计方大小姐一怒之下能把我直接砸到青云山里去。
我回头看了看小烤，小烤低头轻轻咳嗽一声，露出一脸“苏总，您别指望我，你要是指望我，不如去指望一只螃蟹会吐丝结茧，来年还能化成螃蟹蝶来得实际一点”的表情。
好啦好啦，我不指望你……我揉了揉额角想到。小烤作为部下，斥候，刺客，应该是无可挑剔的，但要让她参与一些困难一点的工作，比如劝说妖怪之类的——我估计应该还包括炒菜、画眉、打毛衣等等，那应该就不成了。不过话说回来，如今还会炒菜、打毛衣的女妖也不多了，想想我妹，也就在时尚品牌、怎么花钱、看月华镜、逛街化妆等方面能强过小烤，而且还不是强着一点半点。
我和小烤两个在方碧背后有些挤眉弄眼、抓耳挠腮的意思，而方碧却依然看着下面的山峰，沉吟了一下，道：“小苏，你也别多心了，我不是说不想到你家去坐坐，我只不过是临时……”
方碧话刚说到一半，就听下面山里传来柳目的声音：“独脚小丑鸟，天上都站了半天了，想什么呢你？莫不是两万三千七百四十八年没见，你连青云山的禁制都破不了了吧？”
方碧浑身的妖气顿时一烈，立刻叫了回去：“屁咧，这能难住我？九头大怪蛇，你给我等着！”说着，就带着我和小烤往下面的山峰猛冲过去，同时，方碧还在喊道：“还有啊，大怪蛇，是两万三千七百四十九年啊！”
我们青云山早两年还没发达的时候，用的禁制是神州妖怪界的大路货。当时被柳目的几个万年老妖朋友，像掀自家的门帘似得破来破去，而且过分的是，这些老妖进进出出挺忙活，但整个的禁制它就是不崩溃。
不过现在就不同了，自打黑鹰发达之后，他和老金这两个一夜暴富的主就把青云山的禁制给整个换了，以我的了解来看，现在这禁制绝对是妖怪界的顶级禁制之一。当然，这所谓的顶级禁制也只是指在妖怪界有商业流通的禁制，毕竟在横断山中北海里，在各大顶级妖怪的府邸里，比我们这先进得多的阵法禁制还是有相当数量的，而且质量上也远远拉开了层次。
但就这样的禁制，基本上来说，能不能对付那些老妖是不知道，但要是当年有这套禁制，叶芊雪他们四个星君就绝对没那么容易杀进青云山了。
不过现在我才知道，外界商业流通的禁制，对于这些几万年的老妖来说，好的坏的，高级的低级的，其实差别真的不大，反正到了他们面前，最多也就本来是用掀草帘的力气，现在变成用掀珠帘的力气罢了。估计能防住这些老妖的，就只有他们这个圈子里同样强的妖怪了。
我看了看被方碧的紫火无声地烧出了一个大洞的青云山禁制，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不过这既然是方碧搞的，柳目也有份掺合，那么后面的扫尾工作就是他们两个的了。这样也好，没准青云山的禁制自此之后又能上一个台阶，安全性又大增了——不过说起来，如今谁还那么不开眼，敢来青云山搅事？
方碧离地五丈的时候，收起了紫色光圈，傲然踏落在汇锐实验室的门前空地上。汇锐实验室门口，平时忙进忙出的各个大小妖怪都不见了，只有柳目一个，身形笔挺地站在实验室门前。不过我发现，其实在实验室大门背后，聚集了无数妖气波动的个体在，其中甚至还有黑鹰和老金的妖气。合着都躲在后面看热闹啊。
我在空中一个翻身，轻轻飘落在方碧和柳目中间的位置上，小烤则无声无息地落在我身后，连尘土都没掀起一点来。当然，我绝对不会那么煞风景，自然是不会跟这两个老妖站在同一直线上的，而是拉出了不少，和他们俩组成了一个三角形。这样，如果有什么争执起来，我也能尽快阻止双方——用什么办法阻止？我还能有什么办法？除了拿自己身体冲过去堵枪眼，我还真没别的办法。赌就赌这两个老妖都会顾及我的安危，而不会太过冲动。
当然，这种情况估计是很少可能会发生的，以方碧和柳目两个流露出来的蛛丝马迹，我就觉得他们两个应该感情错不了。我是怕方碧个性要强，又比较急脾气，柳目又是能把一把魔刀都生生气得自杀的天字第一号毒嘴，两个老妖有了误会，或者顶上了，那就不好办了，我在这里还能帮着缓和一下，作用是很大的呢。我这也算是成妖之美，善事，他们说，善事啊。
我先和柳目打了个招呼：“老柳啊，我回来了。具体经过等会儿再说——或者让方姐告诉你都可以，你们可是老朋友了吧？我请她来这边做客了。”
说这个时候，我心里一个劲地默念：“方姐，给点面子哦，千万不要说‘谁和他是老朋友’哦，那样就尴尬了哦……”
结果等我话音刚落，方碧就眉毛一挑，重重一哼道：“谁和他是老朋友！”
我揉着额角，硬生生咽了一口血回去。赶明儿我就预测神州福利妖彩去。
柳目倒是不以为意，可能是太了解方碧了，只是笑了笑，道：“没错，我们不是老朋友啊，我们要比朋友可亲密多了哦，是不是啊，小丑鸟？”
我暗中赞叹一声，柳目果然了得。就我知道的，前一个对方碧说这种语气、意思的话的，是林风远，结果这厮现场就残了，要不是有猰貐秘法，要不是舍了全身一半的鲜血，这厮就已经挂得实实足足了。
只不过这话吧，还真得分谁说。老柳这么一说，方碧非但没有发飙，反倒瞬间脸色有点落寞，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柳目，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啊，我们要比朋友亲密得多了，可惜，这只是曾经而已。小苏，我们不说你也能猜到大概吧，没错，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可是，相柳，是你自己，践踏了自己的幸福。”
柳目听到方碧这句话，也收起了嬉笑和神情，微微摇了摇头，叹道：“是吗？也许吧。只不过幸福是什么？毕方，你所谓的幸福，也许却不是我想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