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和你爸爸妈妈去看亲戚，半路碰到强盗，爸爸妈妈都被杀害了，你跳到河里逃生，才被冲到这里的。善良的村民一阵唏嘘，不少姑姑婶婶还拉着你的手流了不少眼泪。

在村民们的挽留下，你住下来了。每天帮人浆洗衣服，日子虽然清苦，不过有这么多好心人帮助，生活总算不成大问题。日子一天天过去，你一天天开朗起来。大家都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鱼儿姐，我今天跟我爸爸去集市，看见一个漂亮姐姐在那讲故事，我讲给你听好不好。”喊得嗓子有点疼了，我停下来，才发现你早停住了笑，望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发呆。我不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应该逗你开心，就像刚才一样。

“从前有个漂亮的蛇妖，……”

“……”

我绘声绘色地把我听来的故事讲完，却发现你的眼角有两粒晶莹的泪水。

我手足无措地说道：“不好听吗?我再讲个好听的。”

“人和妖是不能在一起的。”你拭去眼角的泪水，勉强笑了一下，“姐姐也有个故事讲给你听。”

我第一次知道，遥远的西方，有一片神奇的土地，那里住着英俊的王子，美丽的公主，还有一条傻乎乎地的美人鱼，为了心中爱情把自己的尾鳍割开变成两条腿，最后又为了王子的幸福而离开了他。

“爱情，真是令人疑惑呀。”我叹道。

“小傻瓜，你才几岁，知道什么是爱情?”听完故事，你的心情似乎好起来了。

我赌气地说：“我十三了，大胖哥去年，十四岁就娶了小翠姐，我明年就娶你回家，然后照顾你，不让你受欺负——不过这里好像也没人欺负你——反正，这就是爱情。”

你给了我一脑嘣儿，有点疼，不过，我确信，这也是爱情。

如果没有那个口口声声叫你“鲛人”的道士，你就不用离开我们，就不用离开我。我不管你嫁给我还是不嫁，只要能看到你就行。该死的道士！

我提了提背上的长剑，抬头望去，前面就是青云山，听说有人在几个月前在山里的一个深潭里发现一个鲛人，会是你吗？我的心跳慢慢加速，这次的感觉比过去十年中的任何一次都强烈，我预感到这次不会白走一趟。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来找你。这只是第一个十年，只要能找到你，再花一个十年，不，花一辈子我也是甘心情愿的。

我要告诉你，鳄鱼不是鱼，你也不是鱼，你们那叫你美人鱼，我们这叫你鲛人，是人不是鱼，更不是妖！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说你是妖的话，那么，我愿为你，化身为妖！

鱼儿姐。

你可记得，那片夕阳下，两个拉长的影子，一个是你的，一个是我的。

二百五、再接任务

李太黑和牛魔王来到青云山的时候，我顶着个死鱼脸躲在了黑鹰和老金身后。一晚上都在想事情，脑子疼得厉害，也明显是憔悴了很多。在我旁边站着柳目，这老妖是被我拉来壮胆的。

李太黑踩着他的藕断丝连剑，飘然而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不认识的打死都想不到这厮是个妖怪。妖怪用飞剑做交通工具的，全神州也就这独一份了。而旁边那位，就有一代大妖的风范了。牛魔王一身半甲，暗金色的甲胄镶嵌着黑亮的玄奥符文，符文间流动着隐约的光芒。甲胄贴合着老牛魁伟壮硕的身躯，恰到好处地强调出他的肩膀和胸肌。不得不说，孙悟空变化的牛魔王，衣着上的确过时很久了。

而这套半甲看上去很轻薄，符文的意义也只是华而不实的效果罢了，显然是装饰作用大于了防护作用。想来也是，老牛的修为，有没有甲胄实在是差别不大，毕竟妖怪本身就是以强健肉体为修炼的第一步，以牛魔王现在的成就，虽然还不到孙悟空那金刚不坏之躯那么夸张，但就算差点也有限，单单就这具身体估计就超过如今神州所有的盔甲坚硬程度了。牛魔王在半甲外还罩着一件纯黑缀银色滚边的英雄大氅，褪出一只袖子系在腰间，露出了他半边的身躯。头上没戴头盔，两根硕大的牛角闪烁着慑人的寒光，甚至还有细小的电光偶尔在牛角上跳过。

牛魔王骑着一头巨大的妖兽，浑身覆盖着墨绿色的鳞甲，硕大的头上有一枚三尺独角，两只金光闪烁的眼睛每个都有我脑袋那么大，爪牙锋利异常，四脚之下踏着一团乌云。这应该就是老牛的坐骑碧水金睛兽了。

牛魔王的脸色就没有李太黑那么和煦了，虽然还不见得是铁青，但那是因为这厮肤色本来就有点暗红，所以也看不出别的颜色来。不过虽然老牛面上还很平淡，看不出别的什么表情来，但加上牛角上偶尔窜过的电光，让我还是能看出一点这位大佬内心的不平静来。所以也不自然地往柳目身边又靠了靠。

牛魔王一言不发，一切都有李太黑来出面。当然，青云山还是一如既往地把他们跟爷爷似的供了起来。李太黑也的确是老到，还真有点杂七杂八的事情跟黑鹰他们说。不过黑鹰他们也毕竟是一个超大集团的领导了，不比当年第一次看到妖管委大佬的时候那么畏畏缩缩了，而且经验也有了，谈完一些有的没的事儿之后，就很自然地让我单独把两位大佬领到一间雅致的小洞里去休息。

进了洞之后，牛魔王就把脸猛然沉了下来，一挥手，洞口就加上了一层闪烁着电芒的水光，“轰咚”一声在我面前扔下了一个大石墩子，一屁股坐在了上面——要知道，这石墩子是这个洞里本来是和地上的岩石一体的啊。

李太黑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牛魔王的肩膀，也不说话，在旁边找了另外一个石墩坐了，眼神却是有点锐利地看着我。

牛魔王先深吸了一口气，他离开我也就三尺距离，这一吸连我都感到了一阵小风刮过。然后老牛两眼光芒大盛地盯着我，声音如闷雷般地蹦出了一个字：“说。”

我也深吸了一口气，便把火云洞之行的前后经过都详细说了。等我说完，牛魔王和李太黑都已经站了起来了。李太黑还好些，牛魔王则是浑身妖气涌动，身形都已经离地三寸，更彷佛变大了一些了。而两只牛角上面的电光已经噼啪乱响，本来镔铁似的牛角也都透出了一层莹莹的蓝光。在牛魔王背后，被他硬生生掰过来的石墩子，在无声无息间已经化作了齑粉，他身周两尺的岩石地面都沉下去了几寸。眼看着牛魔王身周的景象开始有点扭曲了，我赶紧有多快闪多快，直接贴在了洞壁上——要命了，这不是曾经见过的空间扭曲么？我要是再凑在跟前，一准就把我扭成个狼形麻花了。

牛魔王鼻子里连连喷出两股白气，脸上却是悲喜交集的复杂神色。好半天，在扭曲的空间把地面无声撕扯出一个方圆三尺的平滑圆坑的时候，老牛终于仰天大笑：“哈哈，好，好啊！老幺，你果然好兄弟，好猴王！大哥没看错你啊！哈哈！儿子，有胆气，有担当，这才是我红牛的儿子！老兄弟啊，哥几个都让你给骗了，骗得好啊！哈哈！”

——只是，牛魔王虽然在笑，眼角却挂下了两行泪珠来。

半晌，牛魔王身周的空间渐渐平复，他散露出来的妖气也逐渐收敛了下来，李太黑又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牛魔王的大手捂住了脸，呼吸了几次之后，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放下手来之后，老牛两眼微红地看着李太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道：“老李，这事……”

李太黑笑了一下，眼中却闪过精光，道：“老红，这事你就不用多说了，既然大圣独自一妖都为妖怪界做了这等的牺牲，我们又怎么能不全力相帮呢？你也放心，红孩儿不会有事的。等回去了，我就会跟老钱说，召开常委会议，妖怪界也要有点动作了。到时候，没准也要把你拉过来，做好准备吧。”

——拉进常委会议开会，这里面的含义就很难讲了。不过牛魔王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个事，只是连道了两声“好”而已。

而我这边事情讲完，算是放下了一半的石头，下面就等着李太黑来说了。赖文文死了。这个消息让我一夜都不得安生。我心里一直想着赖世迪当日拉着我的手，把赖文文交给我，老泪纵横的样子。想着这个父母双亡，沉溺在自己世界里，称自己是雨仙的超级天才仙女。想着我曾经拍着胸脯说，妖怪界一定会照顾好赖文文的，然后过几年，会邀请赖世迪来妖怪界做访问学者的保证。

——我对不起他们祖孙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