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起来。”“门徒”很温和地念叨道,伸手将谢秀碧拉了起来。
“妈的,好凉。”谢秀碧骂了一句。
“很快就到了。”“门徒”好像并不愿意耽误时间,低声催道,语气依旧温和。
谢秀碧虽然有些不悦,却也只得跟着“门徒”继续走。
八九分钟之后,前方密集的乱石堆和灌木丛里,隐约出现了一片破旧的平房。
遥指那片建筑,“门徒”语气中透出一丝雀跃:“‘先知’驻节之处,到了。”
言罢,就见他脚下生风,步履轻快地朝前奔去。
来到一个还算完整的小四合院前,一行人鱼贯而入。
就见院子里,正站着一个身穿笔挺中山服、样貌清秀却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
而在男人脚旁,还放着一个大麻布口袋—口袋一直在扭动,还能听到“哼唧哼唧”的声响,好像装了什么活物…
听到这里,孙必生急急插话道:“那个中年男人,就是赵光勇?”
说着,他又将那幅照片朝谢秀碧面前一推。
谢秀碧愣愣地点点头。
“继续。”孙必生点燃第三根烟,冷声道。
谢秀碧轻轻“嗯”了一声,继续说道—
“来啦?”见“门徒”领人群进了屋,“先知”笑道。
“门徒”略略一欠身,朝“先知”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低声道:“‘先知’,这些就是准备入会的新‘信友’。”
“先知”朝谢秀碧等人点点头,轻声说—
“现在‘天启’已经开始,‘天人’降临在即,时间紧迫,我也就不跟各位废话—想加入我们‘崇天会’并没有任何门坎,而且你们会在‘天人’降临、旧世界毁灭之际得到‘天人’庇护。但是,我们‘崇天会’讲究的是最纯正的信仰,要摈弃一切私心杂念,因此,对于入会的事,我必须提醒各位考虑清楚。”
“想必小李已经给你们说了—作为‘天人’派遣到人间‘净化’人类灵魂的‘先知’,我具有创造‘神迹’的能力。”
“现在,我就让大家见识一下‘神迹’—请各位见识了‘神迹’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加入我们,并将对‘天人’的忠诚作为自己终生的信仰。”
…
说着,“先知”有意停了一停,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插着耳塞的便携式录音笔。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朝那个姓李的“门徒”点点头。
“门徒”心领神会,急急弯腰解开了“先知”脚旁的麻袋,又一把将麻袋里一直在扭动挣扎的活物拽了出来。
谢秀碧这才看清,那竟然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接下来,‘先知’就施展了他的‘神迹’…”谢秀碧声音开始颤抖。
孙必生双眉紧锁,厉声道:“他所谓的‘神迹’,就是后来你用到李盼盼身上的伎俩?”
“对。”谢秀碧一脸惶恐地点点头,“他把那个录音笔的耳塞塞进小男孩的耳朵,然后按下了播放键…那孩子就在我们眼前变成了…‘邪魔’。”
“混账!”孙必生一拳锤到桌面上,“那个四合院具体位置在哪?快说!”
“丨警丨察同志,我真不知道…那天看了‘神迹’之后,我就觉得‘先知’太神了,当场就入了会—他们安排给我的任务,就是继续发展下线…”谢秀碧脖子一缩,勉强挤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苦笑。
“那你刚才废话这么一大堆,就没一点有用的信息了?就你这态度,还想减刑?”
“他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啊!冤枉,我都说了,那天我们都套着头套…”谢秀碧嚷嚷着,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接下来十来分钟,谢秀碧从椅子上哭到地上,又从坐着哭到躺着,哭得那叫一个气动山河。
看见她这阵仗,孙必生忍住想笑的冲动,朝玻璃墙另一侧的付夫等人使眼色。
而付夫,已经“噗嗤”一声笑了。
见吓唬得差不多了,孙必生这才低声劝道:“如果你还能提供关于赵光勇藏匿处的线索…说不定还可以减刑。”
“线索?”谢秀碧登时止住哭嚎,颤声道,“什么线索?”
“任何能帮助我们找到赵光勇藏匿处的线索,都行—比如那个四合院的周边环境,大概在主城哪个方位,门前的道路什么样、有没有小河啦、水渠啦什么的,都行。”孙必生提高了音量。
闻言,谢秀碧双眉皱成了“川”字,好像认真琢磨起来。
接下来八九分钟,她的表情一下子兴奋,一下子又变得焦虑,好像在努力回忆着当天夜里的每一个细节。
良久,她才愣愣挤出一句话:“丨警丨察同志,不知道这个细节算不算线索—那天我回家之后,发现我那身湿漉漉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细细的河沙,而且衣兜里还灌进了一些…水银。”
九十二.
“水银?”听到谢秀碧的话,孙必生和隔壁的付夫都不禁一愣。
“你身上怎么会有水银?你觉得这些水银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孙必生冷声问谢秀碧。
“丨警丨察同志,就是觉着这水银来得蹊跷,我才专门给你坦白的。”谢秀碧苦笑着摇头道,“那天出门前,我特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一路上也没有和什么东西挂蹭过,除了…”
“除了掉河里的时候?”孙必生接口道。
“嗯。丨警丨察同志真是冰雪聪明。”谢秀碧巴结了一句,继续道,“那天回家之后,我看见这水银就觉着很蹊跷。我就想吧,既然那天拜见‘先知’的时候,我并没有碰过其他什么地东西,那这水银就一定是掉河里时钻进衣服的—丨警丨察同志,不知道这算不算线索?”
闻言,孙必生忽然沉默了。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琢磨道:“按照谢秀碧的说法,这些水银很可能是她那天掉进河里时粘上的…可是,那条河里为什么会有水银呢?”
孙必生凝神琢磨之际,玻璃墙另一头的付夫也正在琢磨同一个问题:“河里为什么会有水银?”
接下来八九十秒,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萦绕,一系列与之相关或不相关的信息也被迅速唤醒—
“等等,刚才谢秀碧说,她们乘坐大巴车,在高速路上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根据大巴车行驶时间,就可以推算出谢秀碧当天活动半径所能到达的山区只有三个—要么是位于三喜市主城东北的长龙山,要么是主城北侧的凤凰山,要么就是位于南部的祥云山。”
“这三条山脉,都符合谢秀碧对赵光勇藏匿处的描述—但是,究竟哪座山上的小溪里会有水银呢?”
“莫非是河水被污染过?那么在这条河沿岸,就一定建有排放含汞污染物的化工厂!”
“不,水银是在谢秀碧衣兜里发现—化工排放的水银或含汞物质,不可能有这么大颗粒”
“如果不是工业排放,水银又是从哪来的呢?”
…
付夫的头脑飞快运转,开始对各种关于祥云山、凤凰山和长龙山的信息进行过滤—
“长龙山和凤凰山号称‘龙凤呈现瑞兆三喜’,是全省著名避暑胜地,境内找不到一家工厂;而祥云山,因为以前旧矿区过度开采,现在正在进行地质沉陷区治理和生态环境修复—从理论上来说,三处地点都没有河流含汞的可能性啊…”
想到这里,一道灵光赫然掠过心头。
“等等!祥云山以前是矿区?”付夫不禁一振。
他急急转过头,朝身旁的卢海波喊道:“卢处长,以前祥云山是不是有一个国营金矿?”
被付夫突然这一嚷嚷,卢海波陡然一惊。
“对,那个金矿从建国后就在开采,一直到前些年当地地质沉陷才关闭—付记者,莫非你的意思是…”迟疑了零点一秒之后,卢海波猛地一拍巴掌,也嚷嚷起来,“我明白了!赵光勇就藏在祥云山!”
喊声一起,杨好升和宋煜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