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看到这段记录,付夫心里升腾起一个问号。
“让老迪克特安静下来的,究竟是驱魔仪式,还是…”他心里念叨着,将指间烟蒂放进烟缸,又提笔将心里的疑问写在了采访手记本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又继续看了起来—
见老迪克特渐渐安静,瑞克长出了一口气,软软地坐到了教堂的长椅上。
迪克特夫人脸上也浮出了欣喜之色,紧紧握着丈夫的手婆娑着。
“瑞克神父,谢谢你。”小迪克特和他的表兄们竞相围了过来,拉住瑞克的手念叨道。
瑞克很镇定地摆摆手,又擦了擦满头的汗水,轻声说:“等会驱魔还要继续进行—占据他身心的邪魔还没有被驱除,甚至就连名字都…”
“还不知道”四个字还没说完,弥撒堂虚掩的巨大橡木门,突然“哐当”一声被猛然推开。
堂内众人一愣,齐齐朝橡木门瞧去。
镇上诊所的医生亨利·坎特伯雷和镇中学校长史蒂文斯,抬着一个身形庞大的男人冲了进来。
定睛一看,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大个子,正是镇广播站的广播员卡朋特·修。
“瑞克,咱们摊上大事啦!”一进门,亨利·坎特伯雷就嚷嚷道。
弥撒堂里登时安静下来。
因为两拨人同时发现,他们来教堂好像都是因为同一个目的—老迪克特和卡朋特的眼睛,都已经变成了全黑。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卡朋特的模样,瑞克“腾”地一下跳了起来。
亨利挠了挠头:“昨天,我们三个本来约好,今天八点到老哈利的酒吧里喝酒。可是他俩等到八点过,卡朋特一直没来。于是我给他打了电话,这老小子也没接。这让我们有些担心,因为卡朋特今天下午也没有播放《小镇音乐时间》—这档节目可是他最喜欢的,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停播的。于是,我就和史蒂文斯决定,一起到他家看看。”
“没错。”史蒂文斯接口道,“我和亨利医生来到卡朋特家,发现他正在用力‘撞墙’—没错,他就是站得笔直的、像机器人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撞墙!”
听到这话,瑞克转头和小迪克特对视了一眼。
“看到他已经碰得头破血流,我们立即把他拉住—却不想,这老小子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变成了全黑,而且还要咬我们!”亨利医生晃了晃包着纱布的手,又说,“这让我突然想起前两天老迪克特的事,于是立即和史蒂文斯一起把他绑了,送到这里让你这位‘专业人员’处理…”
闻言,瑞克神父转过头,看了看长椅上不断喘着粗气的老迪克特,又看了看像之前的他一样疯狂扭动嚎叫的卡朋特,心里“咯噔”一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无所不能的主啊,为什么别的教区一百年也碰不上一回的恶魔附体,我们花山一天之内就给碰到了俩?”一阵浓郁的阴霾,迅速占领了瑞克的身心。
他伸手松了松衣领,又整理了一下雪白的牧师领,神情肃穆地说:“亨利医生已经确定卡朋特并不是癫痫或者是别的什么疾病,我也觉得他很可能是被恶魔附了体。既然如此,我会给他施行驱魔仪式。但是,老卡迪特的驱魔还没有完成,因此卡朋特必须排队…”
听到这话,亨利医生和史蒂文斯点点头。
一旁的迪克特兄弟凑过来,帮助亨利二人将至少有二百磅的卡朋特搬到了另一张长椅上。
盯着众人的动作,瑞克正欲说点什么,忽然听到衣兜里传来一阵电子铃音。
他的手机响了。
掏出老式直板手机一看—是镇长卡尔·布冯的电话。
“卡尔,你这个时候找我,该不是想跟我告解吧?”瑞克勉强挤出一个玩笑。
却不想,卡尔却近乎咆哮地吼道:“神父,快、快我家—我儿子他发疯啦…还、还有,他的眼珠子全都变黑了,这、这、这不是被撒旦附体了么?”
闻言,瑞克只觉得五雷轰顶。
“又是一个…这怎么可能?”他急急放下电话,嘱咐小迪克特和史蒂文斯等人立即到镇长家,一旦确认镇长的儿子的确被恶魔附了体,就立即把他弄到教堂。亨利医生则和他在一起,处理驱魔过程中可能发生的各种医学问题。
听到安排,各人立即行动了起来。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是,在接下来的24个小时里,不断有居民把新出现的“着魔者”送到教堂;而更多的居民们则给瑞克打来了告急电话…
一直到天亮,瑞克和亨利除了忙着收容“着魔者”,什么也没干。
第二天上午9点,老迪克特被送到教堂整整12个小时后,花山镇已经出现了36名“着魔者”。幸好,在瑞克等人的告诫下,人们早已有所准备,除了三个村民和一名治安官被“着魔者”袭击受伤外,并没有造成很大伤亡…
看到这里,付夫双眉紧紧锁成了“川”字。
“‘召唤恶魔’开始爆发了。”他在心里念叨着,继续看了起来—
《情况综述》里,常瑞婷好像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接下来,她和瑞克进行了这样的对话—
问询人:“神父,按照正常的理解,镇上突然冒出这么多‘着魔者’,很可能是某种未知病毒爆发—可是,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你们都没想过要联系疾控中心或者医院吗?”
问询对象:“当然想过。但我们镇上的居民大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而且亨利医生也是名牌大学的医学博士—他的专业论证加上大家的信仰,让我们自然而然地坚信:他们是被路西法及其随从附了体。”
问询人:“可是,就算这些人真是被恶魔附体,你们又能怎么样?莫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让他们一个一个排着队等你驱魔?”
问询对象:“当然不是了。美丽的小姐,你要知道,我并不是职业驱魔师。再说了,就算我是职业驱魔师,也应付不了这么多人啊—正常情况下,一次驱魔少说也要三五天,持续时间最长的可以达到两三年…”
问询人:“既然如此,你们就没想做点什么?”
问询对象:“当然想过。镇长卡尔给管辖花山的卡梅伦市丨警丨察局打过电话,也通知了州丨警丨察局—但对方好像并不相信,承诺派来的警力一直没出现。在9月22日下午,我见‘着魔者’越来越多,于是给彭伯顿主教打了电话,希望他能联系美国教区大主教,派遣专业驱魔师来花山。他立即向上级教区作了汇报,可是上面那帮穿着牧师服的官僚,却非要我到教区给他们当面做情况说明…没办法,我只能开车离开花山到教区求援。却不想,这一趟出门,竟然救了我一命。”
六十三.
这些人,大都是“着魔者”和他们的亲属,也有来帮忙的镇消防队队员和治安官。
在人群中,也有一两张生面孔。
比如说,坐在前排长椅上的一个亚洲裔年轻人。
这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他约莫三十七八岁,有着棱角明细的脸和柔和的眼睛。
而在他手里,正摆弄着一台手提式光盘播放器。
“这位是游客吧?”瑞克瞥了亚洲裔男子一眼,心里嘀咕了一句—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的花山镇,一直是阿拉巴契亚山西麓著名的背包客胜地。特别是初秋,镇子周围群山上的红叶竞相绽放,和渐渐金黄的阔叶林以及盛放的秋季杜鹃一起,将茂盛的森林点缀成一幅缤纷绚丽的油画。每到这时,大批背包客就会沿着阿拉巴契亚山道蜂拥而至,到花山镇一睹“花山”美颜。
因此,瑞克对这位亚洲裔年轻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背包客。
当然,这个年轻人吸引瑞克的时间也就一两秒。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瑞克又开始继续准备起行李。
很快,他用数码相机给老迪克特等“着魔者”拍了照,又提醒了亨利医生和卡尔镇长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准备动身前往全国教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