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4月16日凌晨5点49分,如墨的天空下,群星已经渐渐西斜,满满躲进了群山的怀抱。
而在另一侧的地平线上,天空正在渐渐发白。
巨大的三喜市主城里,早起的鸟儿开始在城市公园的小树丛里争鸣。不时有出摊的早点小贩推着小推车经过,惊得一群鸟雀叽喳乱叫着飞向半空。
繁华的城市,一切如常。
除了三喜市公丨安丨局9楼小会议室。
在这间占地面积约80平方米的房间里,诡异而神秘的气息正在空气中蔓延。
四个双眼通红的男人正相对而坐,进行着一场旁人也许并不能理解的交谈。
张飞宇点燃又一根烟,一边吸着一边说:“通过对各种记载进行检索、比对,我发现,‘着魔’和‘进化’具有某种…怎么说呢…共性吧。”
“共性?”卢海波闻言一怔,不禁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孙必生。
就见孙必生正抱着膀子,正朝自己挤眉弄眼。
看到孙必生一脸不屑,张飞宇兀自苦笑了一下:“你们想必都看过《驱魔人》吧?电影里的‘着魔’和驱魔仪式,实际上真的存在—纵观世界各大洲,大部分宗教都存有关于着魔和降魔的记录或传说,一些大宗教甚至还有完整的驱魔程序。最牛的是天主教,还有成建制的驱魔师队伍。”
说着,他又抬手吸了一口烟,忽然话锋一转:“然而,对于着魔‘进化’的详细记载,却仅仅散见于一些零星记录之内。”
一边这样念叨,张飞宇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
摊开笔记本,他沉声介绍道:“从昨天深夜一直到今天凌晨,我将‘眼球黑化’‘受到攻击’和‘体能超常’等作为关键词,利用我们单位庞大的历史文献存储资源和检索能力,对‘着魔’‘附魔’‘眼球黑化’‘体能暴涨’等关键词进行了定向检索,又结合检索到的结果进行了总结归纳。结果,我惊喜地发现了一个共同特征…”
说到这里,张飞宇忽然有些兴奋,挥舞着夹着烟的手,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这个特征就是—着魔者一旦出现眼球黑化的症状,体能和攻击性也往往会大增!”
说着,他摊开手里的笔记本,开始絮絮叨叨念了起来:“比如,在非洲纳米比亚沙漠的布须曼部落里,就盛传虚弱或意志不坚定的人会被‘邪灵’。一旦被入侵,这个人就会眼球黑化,并且开始攻击部落里的族人。再比如,天主教、日本神道教、巫毒教和新兴巫毒教也认为,‘邪灵’‘恶魔’或者‘负能量’,都会附身于‘软弱’的‘普通人’身上,在让他们变得疯狂易怒的同时,也会造成眼球黑化…这样吧,我举两个例子,相信二位就明白了。”
说到这里,张飞宇将手里的烟蒂插进烟灰缸,重新举起《降魔集录》,开始按照书签快速翻页。
很快,他找到了想要的那页,于是眯缝着眼站起来,大声念道:“第一个例子,记载于《降魔集录》368页…”
张飞宇的第一个例子,出自英国探险家约翰·史密斯的回忆录《非洲岁月》,讲述了史密斯观看一位刚果巫毒教巫师卡瓦乔的驱魔仪式,并因此从一个“否认恶魔存在的博物学家”转变为一个“虔诚教徒”的过程—
1831年,在卡瓦乔陪同下,英国探险家约翰·史密斯参观了当地原始部落的一次驱魔仪式。其间,史密斯看到了一个被族人用草绳捆绑起来的男子。该男子虽然被捆绑成了“蚕茧”,却依旧疯狂地晃动头颅,还不断像动物一样尖利地吼叫着。
看到这名男子,史密斯起初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因为他在非洲探险十余年,对当地原始部落的这种“愚昧”行为已经见惯不怪。
当时,卡瓦乔对史密斯说,这个男人被“邪灵”附体,因此需要巫师施展法术为他驱魔。
而这天,正好就是卡瓦乔为男子驱魔的日子。
史密斯大喜,饶有兴致地准备观看一场“愚昧的表演”。
却不想,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却成为史密斯毕生难忘的恐怖经历。
在这场驱魔仪式中,卡瓦乔使用过两件部落的“圣物”—一个据说是受过部落祖先祝福的椰子壳,以及一把象征力量和权威、镶满了各种宝石的砍刀。
驱魔一开始,卡瓦乔先把受过祝福的椰子壳放在男子头上,就像“一顶滑稽的爱尔兰小圆帽”,试图以此驱除盘踞在男子体内的“邪灵”。
可直到一个小时后,男子依旧在像动物一样扭动吼叫着。
卡瓦乔见一招无效,于是寄出了另一招—用镶满宝石的砍刀轻轻摩擦男子身体,希望以此击退“邪灵”。
然而,就在看到卡瓦乔举起砍刀的一瞬间,那男子突然疯狂地扭动起来,好像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刺激,又好像正遭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而就在男子突然扭动之际,史密斯也看到了一个让人惊恐的现象—就见那个男子的瞳孔迅速扩张开来,几乎在一瞬间就占满了他的整个眼球!
男子眼球全部变黑之后,更可怕的事情随即发生。
史密斯事后回忆道:“男人的眼球变成了全黑,就像教堂壁画上路西法洞穿人心的恶魔之眼…看到男人的这个变化,卡瓦乔也惊恐了起来,大声喊道‘大家快跑’。就在这时,那个男人竟然挣断了缠绕了十来圈的草绳,朝惊慌逃窜的人群冲去…最后,在牺牲了四个部落勇士之后,这个‘恶魔’才被我用刺剑洞穿了头颅。”
…
“这就是第一个例子—各位脑补一下例子里讲述的画面,想必很眼熟吧?”张飞宇笑了笑,又继续说起了第二个例子—
第二个例子,出自美国作家卡夫曼·克莱尔收集整理的口述史料合集《战地笔记—里士满和华盛顿对峙下的小人物》。
该书记录的是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双方参战官兵的口述经历。其间就收录了一个名叫卡尔·布鲁克林的北军士兵的回忆。
布鲁克林告诉卡夫曼,自己在参加葛底斯堡战役其间,曾经碰到过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
当时,布鲁克林所在的步兵排,正沿着在一条山脊朝南军阵地悄悄运动,准备抢先一步,在南军再次发动进攻之前,通过前沿突袭扰乱敌人的计划。
当凭借灌木掩护摸索到南军阵地前时,布鲁克林和30余名战友却不禁汗毛倒竖—因为他们看到,阵地上竟然躺满了南军士兵残缺的尸体。
而更让他们恐惧的是,一个身穿南军上尉制服、浑身遍布弹孔甚至还插着两把刺刀的男人,正趴在一具南军军官的尸体旁,疯狂啃咬着那个军官胸部的血肉。
看到南军上尉的一瞬间,一个从南方奴隶主手里逃出来的黑人士兵惊呼道:“天啊,他是恶魔啊!是在南方萨满教徒里无人不知的食人恶魔…”
听到黑人士兵的喊声,那个南军上尉转过头,朝北军士兵的方向看了过来。
也就在那一瞬间,布鲁克林看到,那个南军上尉的眼睛,竟然看不到一点白眼仁。
“基督啊,这不是恶魔…”布鲁克林和战友们发出一阵惊恐的呼号,飞也似地转身朝己方阵地狂奔而去…
说完第二个例子,张飞宇又掏出一根烟,物资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笑道:“各位,想必你们现在已经知道,这些例子为什么会能引起我的兴趣了吧?”
听到这话,卢海波不禁皱了皱眉。
“卢处长,飞宇兄刚才的考证,和你之前的测试结论惊人的相似—作为一个用科学证据说话的法医,这样诡异的相似性,想必也让你觉得异样吧?”付夫笑着插话道。
“嗯。”卢海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根据之前的测试结果,我们的确有理由认为,产生了眼球黑化的‘病人’,要比眼球没有黑化的‘病人’更具有攻击性,同时力量和速度也较之前者更强—当然,至于他们的力量要比普通‘病人’强多少、速度快多少,这个就需要进行仪器测试之后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