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6日0点18分,从河沱镇通往东河村的石子小路上,一个浑身酒气的大汉,正一边嚷嚷着“妹妹你坐船头”,一边提着啤酒瓶、拖着有些发飘的双腿,晃晃摇摇朝村里走。
在东河村,这大汉和他的三个亲兄弟可谓臭名昭彰—此人名叫朱大暖,他的三个兄弟依次叫“二暖”“三暖”“四暖”。
别看这弟兄四个人人有“暖”,他们却让整个东河村胆寒。
为啥?
因为他们的老爹是村里最早发家致富的养猪大王。
从小家里就有钱,让朱家四兄弟被娇惯出了不少坏毛病。再加上长大后,兄弟四个人人都长成了彪形大汉,这下更是在村里飞扬跋扈,就连村干部都不放在眼里。
以前,他们家老爹在世的时候,还能对兄弟四个严加管束。前些年,宅心仁厚的朱老爹撒手人寰,四兄弟没了老爷子的制约,立即就像野猪入了山林、肥虾进了河川,作风行为越发猖狂起来。闹到后来,朱家四兄弟甚至邀约起村里一群游手好闲的穷小子,经常今天骚扰骚扰谁家的小媳妇,明天又和谁家的小伙子老爷子吵嘴打架,总之就是一天到晚无事生非、混吃等死,成为东河村一霸。
对这么一伙混账,村干部、镇政府和派出所也拿不出多余的招数—这伙人贼精,每次闹事都够不上刑事犯罪的程度。因此派出所就只能把他们抓来关上十天半个月。拘留期一满,他们就继续到村里横行霸道、欺压良善。
4月15日下午,朱大暖到河沱场镇打了一下午麻将,晚上又到镇上的姘头家里快活了一番。
因为第二天老二朱二暖要结婚,朱大暖上下半身都酒足饭饱之后,这才提着一瓶酒晃晃摇摇回了村。
话说这河东村,乃是三喜市行政辖区内为数不多的偏僻山村之一。整个村子都坐落于三喜市主城西部的连绵丘陵之间,交通不便、经济滞后,全村只有一条碎石小路和外界相连。而就是这样一条小路,也还是镇政府前两年好不容易才凑钱修建的。
也因为村里没钱,因此通村路沿途很远才能见到一盏路灯。
借着昏黄的路灯光和漫天群星,朱大暖从镇上晕晕乎乎地走了半个小时,才终于远远地看见了村口低矮的土笆房。
农村人平时休息得早,经济落后地区的农村人更是如此。因此,当朱大暖晃悠着钻进村时,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
朱家大宅在村西头。从村口进来后,朱大暖要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横穿大半个村子才能到家。
朱大暖也没多想,继续哼哼着乡村风的流行歌曲,歪歪扭扭地朝自己家走去。
清冷的夜风,“呼呼呼”地穿过稀稀拉拉的农舍,向朱老爹有力的巴掌一样拍在朱大暖脸上。
被风吹得浑身一机灵,朱大暖的酒也醒了不少。
脑子逐渐清醒,他忽然觉着今天村里好像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远远地看见自家大院,朱大暖打了两个酒嗝,忽然整个人一软,靠到了紧锁的大铁门上。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朱大暖在心里念叨道。
平时,就算是夜深人静的半夜,他家养的土狗也会时不时地“嗷嗷”上两声。如果你耳朵够尖,还可以听到厢房被窝里传来的朱家兄弟的呼噜声。
而今天,却一点动静没有听到。
“妈的,那些狗都被捉去下酒啦?”朱大暖心里这么想着,开始口齿含糊地嚷嚷,“老二了老三老四…我回来啦,快他妈给我开门…”
一边嚷嚷着,他还一边抬手拍门。
“当。”
“当。”
“当。”
…
拍了好一会的门,却没人出来。
这让他不禁心生怒气。
“去他妈的!”他朝大铁门踹了一脚,又低头在衣兜里摸索起来。
老半天,他才哆哆嗦嗦地掏出了大铁门的钥匙。摸到大铁锁,他又发现,今天这锁竟然是从外面锁上的。
头脑还不怎么清醒的朱大暖也没多想,又花了老半天,才用钥匙开了门。
“妈的三个混账崽子,老大回来了都他妈不开门,莫不是背着我到外面鬼魂去啦…”朱大暖骂骂咧咧着,朝兄弟几个睡觉的朝堂屋走去,准备把三个兄弟一个个叫起来,好好教训教训。
推了一把堂屋的门,也从外面上了锁。
朱大暖火更大了。
毛手毛脚地开了锁,一把推开堂屋的门,他大步钻进屋,正欲大声嚷嚷一句什么,却忽然脚下一滑,“吧唧”一声坐到了地上。
“哎哟!”朱大暖一声惊叫,就觉得地面上湿漉漉、黏糊糊的。
“你们三个混账,怎么把油给倒地下啦?成心要哥哥我摔跤是不?”他吼了一句,伸手朝身下一摸,又抬起手一看。
这一看,竟把他的三魂吓飞了俩。
因为凭借从门缝外射进来的星光,朱大暖明明白白地看到,自己手上沾的并不是油,而是还残存着体温的鲜血。
二十二.
在看清那粘乎乎的东西是鲜血的一瞬间,朱大暖整个人就是一哆嗦。
随着大脑迅速被恐惧占据,他的视线也从手上移开,望向房间深处。
就见房间另一头,并列摆放着两张上下铺的大铁架子。
以前,他们四兄弟因为得罪了不少人,每天夜里就这样就是挤在一起睡觉。在他们的枕头旁,也总是堆放着钢管砍刀之类的物什。
朱大暖结婚后,和婆娘一起住进了西厢房,老二老三老四则继续窝在东厢房睡觉。
若是平时这个时辰,鼾声、磨牙声和各种梦话早就在东厢房响成一片。
而今天,这里却异常安静,安静得根本察觉不到有活人。
借着窗户外透进来的星光,朱大暖隐约看到,朱二暖依旧或侧或窝躺在各自床上,而朱三暖朱四暖则胡乱躺在地上。
而在床边,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趴在老二面前,淅淅索索就像在咀嚼着什么。
因为紧张和恐惧,朱大暖的双眼有些模糊。于是他强迫自己使劲眨了眨眼,又朝那个身影看去。
这次他看清了。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身影轮廓上看很像是老二明天就要过门的媳妇小琴。
而现在,小琴正用双手捧着朱二暖的头,那动作像极了甜蜜的小两口在热吻。
而小琴嘴里,则不断发出类似咀嚼肉食一般的声响。
“小琴,你…”朱大暖动了动嘴唇,正欲说点什么,忽然发现了一个令他彻底崩溃的事实。
地上蜿蜒流淌的血痕,正是从自己三个兄弟的床边延伸而来,就像一条黑漆漆的暗河,在皎洁的月华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朱大暖陡然一惊,急急抬头再次看向小琴。
就见她的殷桃小口紧贴着朱二暖的头颅,正很用力地将一大块血肉从那颗头上撤下来,又仰起头囫囵吞进了肚里。
看清这一切的一瞬间,朱大暖喉咙一紧,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