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出法医鉴证室时,头昏脑涨的卢海波忽然响起付夫之前的请求。
他犹豫片刻,掏出手机给喜合分局法医室主任打了电话。
“老张,请你安排两个弟兄,从拘留室里提一个‘病人’出来。对,就是今天白天在马拉松咬人的‘狂犬病人’。提哪一个?除了那个叫徐丽的女护士,其他人都可以。对,男的女的都行。你把他弄到审讯室里,再派人吓一吓他,然后用监控记录下他的反应。怎么吓?你让人骂骂他,然后提根棍子砍刀吓吓他都行!总之就是要做出各种言语和身体攻击的假动作。对了,记得把监控联到市局监控中心,我们这边也要看…”
放下手机,卢海波转身就准备朝监控中心走,但转念又一想“付记者说的根本就不可能”,于是又苦笑着转回身,准备坐电梯下楼吃点东西。
钻进电梯前,卢海波给部下小李发了一条语音信息:“娘炮李,你小子立即到监控中心,盯着喜合区局那边传来的‘病人’画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即向我汇报。”
按下信息发送键,饥肠辘辘的卢海波急急钻进电梯,心也向市局大院旁那家著名的麻辣大排档一路飞去…
而此时,法医鉴证处当天值班法医娘炮李,正盯着手机骂着娘。
“卢处长真是太欺负人了!自己跑到外面吃宵夜,特么就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我特么也想吃宵夜啊,但我周围只有一堆尸体和人体器官…我容易么我。”在心里这叨叨着,娘炮李飞快地在手机上敲下了这样的回复信息:“报告领导,保证完成任务。领导如果到外面那家‘渝州大排档’吃宵夜,请记得给我点两份红油脑花、一条烤鱼和两碗凉面,领导请客!”
听着信息“嗖”地一声发送出去,娘炮李也站起了身,出门朝监控中心奔去。
监控中心属于技术队下属部门。中心的三面墙上布满显示屏,全市各个重要监控点的录像和即时画面,都可以在这里实时调取、查看和技术解析。
跟正在当值的弟兄说明来意,娘炮李借了一台专用笔记本电脑,提着电脑来到监控中心机房旁的一个小隔间里坐下,将笔记本接入内网。
输入相应区号和密码后,喜合分局拘留室传送过来的高清画面,随即显示在笔记本电脑上。
娘炮李斜靠在硬邦邦的办公椅上,用兰花指夹起一根烟,点燃,一边吸着,一边眯缝着眼看起监控来。
就见监控画面上,28岁的男性“病人”陈勇才正直挺挺地立在拘留室的墙角。
白天,这个在银行上班的金融白领,在万人马拉松现场8号安保点附近袭击了另一名男性业余选手,导致对手颈部、胸部多处遭受重创。
而现在,陈勇才的手上铐着重型手铐,身上穿着精神病院常见的约束衣,脸上还罩着一个口罩,正直直地站立着,一次又一次朝拘留室的墙上撞去。
幸好,为防止他弄伤自己,喜合区局的弟兄在他的约束衣上系了三条绳子,绳子很短,另一头各自连接着房间里的三扇铁床—这样,不管陈勇才朝哪个方向冲,他都会被绳子拉住。
11点38分,画面上出现了一个身穿休闲服的男人。
娘炮李认出,那是喜合区技术队的娄副队长。
就见娄副队长慢慢靠近陈勇才,突然猛地一拍房间正中的审讯台,然后就抬起手指着陈勇才一阵念叨。
那娄副队长的姿势和表情,好像正在对陈勇才放声大骂。
一看到娄副队长进屋,陈勇才就朝他冲去,却被绳子一次次拉住。
面对娄副队长的唾骂,他依旧挺着身子,一次又一次地朝前冲去。
盯着电脑显示屏,娘炮李心里开始叽歪:“这小子的反应没什么异常啊—卢处长为啥让我专门盯着他?”
骂了好一会,娄副队长好像也累了,有些悻悻地退出了画面。
随着娄副队长从画面上消失,陈勇才也再次安静下来,开始继续朝墙壁冲锋。
“看来娄副队长到房间外面抽烟去啦。”娘炮李念叨着,将指间的烟蒂放进桌上的烟缸。
二十分钟后,娄副队长再次出现在画面中。
看到又有人来,陈勇才再次躁动起来,又开始张牙舞爪地试图冲向对方。
而这次,娄副队长并没有骂他,而是慢慢将手伸到腰间,掏出了一根伸缩警棍。
就见他掏出警棍,抬手一甩,三节警棍旋即甩出、卡紧。
看到娄副队长的动作,陈勇才一愣,旋即继续朝他张牙舞爪。
“这货的反应跟之前一样嘛…卢处长到底要我找什么?”娘炮李又点燃一根烟,意兴阑珊地念叨道。
此时,他做梦也没料到,自己即将见证一个令人震惊的画面。
二十一.
就这么索然无味地等到了12点,娘炮李不禁掏出手机,拨通了卢海波的电话—
“领导,吃好了没?”
“刚吃完。有什么发现没?”
“没有啊,领导,监控里的‘狂犬病人’根本没啥特别,一样是看到人就想咬。”
“喜合那边的弟兄给他做了测试没…我是说,就是假装要攻击他那个。”
“做了,娄副队长亲自做的—一开始是语言攻击,现在是持械攻击行为。”娘炮李懒洋洋地瞄了一眼显示器,“‘病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哦。”卢海波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你先盯着,我等会过来找你。如果等会还是没有收获,咱们就收工。”
说着,卢海波又问了一句:“对了,你刚才说你想吃什么?”
“领导万岁!”娘炮李立即欢呼起来,“我要一个红油脑花,一条…”
“烤鱼”两个字刚到嘴边,娘炮李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电脑上的一个变化。
就见电脑显示屏上,背对监控头的娄副队长依旧紧握警棍,继续保持着攻击姿势。
而从他紧绷得有些颤抖的背影可以看出,他这时并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准备要对抗什么。
在娄副队长面前,陈勇才已经不再张牙舞爪,而是忽然抱住了头,倒地翻滚挣扎起来。
三五秒后,他停止了挣扎,重新站起了身子。
在那一瞬间,娘炮李立即察觉到陈勇才好像跟之前有点不一样。
他眯缝着眼轻点鼠标,将画面对准陈勇才的脸,放大。
看清陈勇才脸的一瞬间,娘炮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他看见,陈勇才的双眼已经变成了全黑,正像两颗深邃的宝石一般,赫然焕发着冷酷的光。
就在娘炮李用颤抖的声音向卢海波汇报“‘病人’眼睛发生黑化”的时候,距三喜市主城120公里的河沱镇东河村,也即将迎来一个命运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