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慢慢将软管抽出之际,在场众人惊恐地看到,陈贵后脑勺上赫然耸起了一个高约三厘米的小包。
接下来十分钟,贾田指挥助手们迅速缝合了陈贵伤口,又将他慢慢推出了画面。
这时,幕布上出现了第三行字幕:“萃取。”
三十一.
字幕出现后,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了。
画面里的场景依旧是“夕阳乐园”诊疗室。诊疗室里也依旧站着贾田和他的手下。
唯一之前不同的,是画面左下角的时间—录像时间显示,“萃取”拍摄于“饲喂”之后一个月。
“一个月…”盯着画面上的时间,付夫兀自念叨了一句,心里也开始琢磨起来,“昨天崔莹燕跟我说过,崔民盛接受‘优惠保健’后,也正好是每个月昏迷一次…”
仿佛是听到了付夫的念叨,眼眶周围还沾着泪水的张奋斗低声道:“如果我没计算错的话,一个月,正好是‘调和’完成的周期。”
闻言,白凌峰急急一摆手:“暂停”
刘利立即暂定了录像。
白凌峰回过头,颇有深意地盯着张奋斗。
看到他的表情,张奋斗心领神会地转过头,对他和付夫低声说道:“‘饲喂’之后,被注入‘遴选’对象体内的生理盐水就成为新脑脊液生成的原料,而被一同注入的‘调和剂’就开始发挥作用,即在不破坏生物体基本组成结构的前提下,对‘培养皿’的脑脊液及脊髓所含的微神经胶细胞进行‘调和’和孕育—也就是以分子级的微观形态对微神经胶细胞和脊髓进行‘包裹’和催化。这样,新产生的微神经胶细胞就会大量聚集在新注入的生理盐水里,形成新的脑脊液。”
听到张奋斗极其专业又通俗的介绍,付夫和白凌峰以至于其他民警都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领会了张奋斗的介绍,付夫又问道:“那么,在新的脑脊液生成之后,就要通过‘萃取’提取出来,再注入到张烈钧体内了?”
“对。”张奋斗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聚集到了幕布上。
这时,白凌峰也下令道:“继续。”
画面开始继续播放。
滚动条来到10分36秒,陈贵再次进入画面。
和之前的录像相比,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之所以说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是因为陈贵这次亮相,是被人抬进来的。
就见画面右下角,两名同样身穿对襟工作服的男性护工抬着一副担架一前一后钻进画面。
担架上睡着的,就是浑身抽搐的陈贵。
和上一段录像相比,这时的陈贵已瘦得不成人形。在他粗糙褶皱的皮肤下,本来就稀缺的脂肪如今基本上全部不见了,就剩下一张松垮垮的皮囊,仿佛直接包裹住骨头。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陈贵的两个眼窝已经深深陷了下去,突出的眼球上布满了血丝,浑浊的瞳孔里目光涣散,看不到一丁点活人应有的生机和灵动。
盯着幕布,张奋斗不无怜悯地说道:“陈贵的脑积水会导致他的颅内压力激增,造成严重的头疼。同时从身体表征来看,他这时已经出现了较严重的神经功能紊乱,导致彻夜彻夜的失眠和更加痛苦的神经性疼痛。”
这时,一旁满面惊恐的吴品悄悄凑到白凌峰面前,递过一叠从贾田笔记里找出来的纸页。
“白队长,这是贾田对‘培养皿’,哦,不,对受害人的观察记录…”吴品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白凌峰斜眼瞧了一眼那页纸,整个人瞬间被冰封。
付夫等人却没有察觉到白凌峰的表现,继续紧盯着幕布—
很快,仿佛僵尸一般的陈贵就被两名护工抬到了手术台上。
这时,另外一名护工也进入了画面。
和前两名同事不同,这名男性护工正小心翼翼地推着一辆轮式手术床。
付夫等人看到,双目紧闭、身穿条纹病号服的张烈钧,就躺在轮式手术床里。
看到张烈钧,付夫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张奋斗。
就见他目光盈盈有光,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楚是激动还是愧疚。
第三名护工将轮式手术床放到和手术台并列的位置,又急急退出了诊疗室。
贾田则对助手们点了点头。
闻令,两名助手轻手轻脚地抬起陈贵,再次将他面朝下平放到手术台上。
贾田随即抓起一支巨大的注射器,慢慢来到陈贵头部一侧。
画面上,录像镜头赫然拉进。
就见陈贵后脑和脊柱联接处,上次被凿出来的“通道”口上,覆盖了一张被缝合在皮肤上的无菌纱布。
贾田用医疗剪剪开连接陈贵皮肤和纱布的细线,又抬手轻轻揭开纱布。
那个通往陈贵头颅内部的圆洞,又赫然显现出来。
凭借已经提前安装在手术台上的放大镜,贾田仔细观察了“通道”的组织生长情况。
确定“通道”直达陈贵颅脑且没有感染后,贾田抓起了一根一头连接着吸泵的软管,将软管另一头插入了“通道”。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朝一名助手点了点头。
那名助手立即按下了电动吸泵的开关。
一些如清鼻涕般粘稠却又清淡的液体,旋即挤入细长的软管,又顺着软管进入吸泵。
在抽取持续了约90秒后,原本面朝下趴在手术台上的陈贵,忽然浑身抽搐起来。
透过镜头,付夫等人看到陈贵的头开始猛烈摆动,手脚也如痉挛般张开,如同舞动的鸡爪,看来很是瘆人。
而在陈贵不时扭头的一瞬间,付夫看到,陈贵圆瞪的金鱼眼只剩下眼白—因为颅内压力的骤变,他开始翻白眼。
看到在手术台上无助扭动的陈贵,张奋斗眼睛里又盈满了眼泪。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虽然实验对象这时很可能已经出现了神经机能紊乱导致的疯癫,但是他身体的感觉机能还是完全正常的,也就是说…就算被注入了麻丨醉丨药,他还是能感受到自己脑子被一点点抽空的巨大痛苦…”
却不想,张奋斗话没说完,大办公室里忽然响起了一声虎啸:“你们真他妈不是人!”
一转头,就见白凌峰一双虎目圆瞪如铜铃,一手捏着刚才吴品给他的笔记,一手提着吴品的衣领,看样子就像要将吴品生吞活剥。
“白队长、别、别激动啊…”吴品在白凌峰的铁爪里挣脱不得,尖声叫嚷着求饶。
“白队,别冲动—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付夫急急拉住白凌峰,劝道。
“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了!”白凌峰瞪着眼将手里的笔记递给付夫,又冲着吴品啐了一口。
摊开被白凌峰捏得皱巴巴的笔记,付夫就着办公室玻璃门外微弱的灯光,迅速将这页笔记上的内容读了读。
这一看不要紧,他也立即感到心里一阵怒潮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