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了一口烟之后,付夫才从张奋斗的讲述中回过神来。
他急急抬头问张奋斗:“张公子,如果真如你所言,你的研究成果岂不是改写了世界器官移植医学的历史?”
听到付夫这个问题,张奋斗继续苦笑道:“改变历史?呵呵呵,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本想凭借这项研究成果,让那些需要器官移植的人们不用再像老杨那样…窝囊地死去。”
张奋斗这话一出,一旁的白凌峰却厉声喝道:“可是,现在你的研究成果却正在让无辜的老人窝囊地死去!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参与了‘优惠保健’?”
闻言,张奋斗浑身一抖,眼圈一红,泪水旋即涌了出来。
“对…我是帮凶!”他声音颤抖地说道,“如果知道贾田会把药剂用来害人,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把配方给他…”
二十九.
11月19日夜8点整,张奋斗的表情开始渐渐扭曲,眼睛里再次溢满泪水—
攻读博士学位期间,他把同为孙景得意门生的贾田当成了兄长和知心朋友。
十一年前的一个午后,贾田拉着回三喜市过暑假的张奋斗聊天,有意无意地谈到了“调和剂”。
当时,贾田问他:“张公子,我在学术期刊上看到了你的研究成果—但是这篇论文上并没有写明,你究竟是怎么从病理上让彼此排异的生物组织‘调和’的?”
“很简单。”张奋斗自豪地笑了笑,显摆道,“‘调和剂’实际上是一种生物介质。这种药剂由九百余种药材按照特定比例调配而成,能够将中药的一些特殊药理特性发挥到极致—比如‘调和’,即通过在移植器官和被植入者体内同时注入‘调和剂’,从细胞甚至是分子级的层面对移植器官和被植入者进行‘调和’,两者之间的生物性差异就会被拉平,这就避免了产生移植排异反应的风险,让配型不成功的器官成为‘万能器官’…”
闻言,贾田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奇:“天才,张公子真是举世罕见的医学天才!”
听到贾田的巴结,张奋斗竟然脸一红,不好意思起来。
贾田又乘胜深入:“张公子,既然你的药剂这么神奇,有没有想过进行临床应用?”
“当然有啊。”张奋斗毫无戒心地答道,“我从事这个研究,就是为了让需要器官移植的人们可以获得更广阔的器官源…”
说这话时,张奋斗满面憧憬,双眼隐隐若有光。
“好,有志气。”贾田笑道,“等你以后掌管了家族产业,以你的才华,一定可以造福全社会。”
听到这话,张奋斗脸更红了:“师兄,以后我的确打算建一家药厂,专门生产这种‘调和剂’,然后低价卖给需要的人—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啊。”
“没问题。”贾田继续笑道,“对了,既然你准备让我辅佐你,你能否把‘调和剂’的配方给我瞧瞧?反正这个研究成果你早就发表了,也不怕我抢你的功劳不是?”
面对贾田的请求,张奋斗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听张奋斗说到这里,白凌峰瞪着眼嚷嚷道:“你就这么答应了?你就不怕贾田用你的发明做坏事?你这不是傻逼么?还有,既然你刚才就察觉了‘优惠保健’在器官移植上的‘堵点’,你怎么就没联想到贾田利用了你的研究成果?”
看到白凌峰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张奋斗低着头解释道:“贾田和我一样极具医学天赋,再加上他也是孙老师的门生,我也就真心把他当成了大哥,经常跟他一起谈理想、谈怎么用医学拯救别人…因此,当时他跟我要‘调和剂’的配方,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至于那个‘堵点’和‘调和剂’的关系,我也是刚刚才联想到…”
看到张奋斗埋头低语的窝囊样,白凌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这时,付夫忽然插话道:“白队长,让张公子歇一歇吧。他心里也不好受—自己本想用来帮助别人的研究成果,却被父亲和最信任的师兄偷偷拿去做了坏事,还真是讽刺啊。”
闻言,张奋斗的眼泪夺眶而出。
付夫有些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吴品说:“吴助理,现在技术问题已经解决了—贾田和张烈钧又是怎么推进‘优惠保健’的?”
吴品讨好地笑了笑,盯着研究笔记又开始念叨起来—
随着张烈钧的“脑涸症”日益严重,“夕阳留言”成立一个月后,贾田决定启动“优惠保健”。
他按照入住老人的个人资料,从“半管护”对象里“遴选”了一名叫做陈贵的80岁老人作为“1号培养皿”,原因是陈贵来自贫困农村,两个儿子都是农民工,而且他患有较严重的老年痴呆症,因此“就算出了问题也比较好打理”。
在接下来的6个月里,陈贵相继接受了“饲喂”“萃取”…
话到这里,吴品从之前存放卷轴的纸筒里抽出一张磁盘,说道:“各位,这张磁盘记录了贾田对‘1号’进行临床实践的录像—你们看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闻言,白凌峰急急接过磁盘,朝身旁一声低吼:“放出来瞧瞧!”
一旁的刘利立即奔过来,接过磁盘转身奔向电脑。另一个年轻民警则急急跑到会议桌另一头,从墙上拉下一张巨大的幕布,又伸手关了灯。
黑暗,旋即弥漫在众人眼前。
“开始。”刘利低声念叨了一句,抬手点击电脑播放键。
办公室一角,铺满整个墙面的幕布上,开始播放投影仪投射的录像画面。
录像开头,画面上出现了四个大字“实践记录”。
字幕消失后,画面上出现了一间宽敞的手术室—手术室一侧墙壁上,张贴着“夕阳关怀,造福老人”的宣传标语;另一侧墙壁被一张折叠屏风挡住;房间中央放置了一张手术台,四名身穿连体无菌手术服的医生正在交谈。因为口罩和手术帽遮挡,看不见四名医生的长相。
付夫眯缝着眼,盯着画面琢磨道:“这四个医生,想必就是贾田和他的三个手下吧。”
一旁的张奋斗则圆瞪着眼,双唇颤抖着念道:“这里是…‘夕阳乐园’诊疗室?”
“对。”吴品点头道,“‘饲喂’和‘萃取’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张奋斗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正欲再说点什么,忽然听见身旁一声低吼:“安静!”
一转头,就见白凌峰正冷冷盯着自己。
张奋斗不禁脖子一缩,也不敢再言语了。
这时,画面一角钻进了两个人。
一个是身穿连体对襟制服的中年妇女—付夫知道,这种制服是“夕阳乐园”护工的工作服。
另一个是身穿竖条纹病号服、年约七旬的老年男子。
“他就是‘1号培养皿’—陈贵?”付夫抬手指了指老人,转头问吴品。
因为才被白凌峰吼过,吴品也不敢再吱声,于是苦笑着点点头。
画面上,中年女护工满面笑容,将动作僵硬的陈贵慢慢搀扶到手术台前。
看到陈贵到来,一名医生立即俯下身,轻轻拍了拍陈贵的肩膀,像是在安抚老人。
少顷,老人顺从地躺到了手术台上。
就见那个医生很满意地直起身子,朝中年女护工摆了摆手。
见到医生的动作,女护工立即心领神会地转身钻出了画面。
这时,那名医生又对其他三人点点头。
随即,画面上浮出了第二行字幕:“饲喂”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