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桑塔纳警车钻出“夕阳乐园”的同时,付夫也悄悄掏出了手机。
他极其安静地敲下了一条三五百字的信息,又从通讯录里选出一个号码,旋即按下了发送键。
就听到“嗖”的一声,信息发送了出去。
将手机放回裤兜,付夫脸上浮出了得意的笑容。
二十分钟后,付夫乘坐的桑塔纳警车达到河西区公丨安丨分局。
一下车,一名年轻民警立即迎了过来,将付夫和同车的另外三名记者领进了一间办公室。
各人坐定之后,付夫第一个开始做笔录—
“姓名?”
“付夫。”
“付夫?你这名字好耳熟啊。”
“呵呵呵,可能你在我们杂志上看到过。”
“可能吧。职业?”
“记者。”
“工作单位?”
“三喜市杂志社。”
“今天你为什么会到案发现场?”
“前些天上级安排的任务。”
“什么任务?具体一些。”
“就是宣传宣传‘夕阳乐园’老板张烈钧热心公益、助推慈善的先进事迹”
“之前在现场做笔录时,其他目击者声称,当时你曾向张烈钧提过不少很挑衅的问题?”
“‘挑衅’?靠,谁特么背后打我小报告?”
“请直接回答问题!”
“要说‘挑衅’…也算吧。在接到采访任务后,我专门研究了一下我得到的独家爆料,发现这人实际上并不是人们印象里的‘慈善大亨’,或者说他做慈善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彰显公益’这么简单。”
“哦?你的爆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呵呵呵,丨警丨察同志,这种具有调查性质的采访,其信息来源我不便跟你说。”
“你严肃一点!现在发生了人命案,你必须配合我们,提供你所知道的一切—这是一个守法公民的义务!”
“民警同志,您说得是。对了,刚才您说让我配合你们,我是打心眼里愿意呢。要不,等会你们法医组回来,让我也配合你们旁听一下现场勘察结果?”
“付夫记者,你正经一点!今天案发时,你在什么地方?”
“哟,丨警丨察同志,你当是我杀了张烈钧?”
“我没那个意思。你是现场目击证人之一,我有必要了解一下你当时在做什么,更何况…”
“更何况,我还在张烈钧被杀前问过一大堆‘挑衅’的问题?”
“付记者,听你这么说,就是不准备配合了?”
“在现场我就已经说了,当时我和他们都在养老院食堂准备吃饭,不信你去问问他们。”
“…”
“丨警丨察同志,该说的我都说了,可以了吧?”
“…好吧,你请回吧,但是近期请保持通讯畅通—我们有问题还会找你。”
“丨警丨察同志,我不回去—我还要参加你们的调查呢。哦,不,按照你们的说法,是配合你们开展对张烈钧死亡案件的调查工作。”
“你…你还来劲了是吧?”
“呵呵呵,等会你就知道了,我没骗你。”
“你…下一个!”
说到这里,做笔录的年轻民警已经气得满面涨红,很不爽地朝付夫摆了摆手,准备把这小胖子招呼开。
这时,年轻民警面前的座机电话忽然响了。
“各位请等一下啊。”年轻民警念叨了一句,抬手提起了电话听筒。
却不想,他刚朝听筒“喂”了一声,立即就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
“局…局长好,局长找我有什么指示?”年轻民警念叨着,握着电话频频点头,“市局来电话让配合谁?付夫?就是三喜市杂志社那个付夫?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年轻民警慢慢坐回椅子,抬眼盯着付夫。
那眼神竟然炽热起来。
“我就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降魔记者’啊。”年轻民警念叨着,恭恭敬敬地掏出一根烟,递到付夫面前。
“降魔记者?谁给我起的外号,好土好俗啊。”付夫嘻笑道。
“这都是局长给我说的。”年轻民警陪笑了一下,又说道:“刚才市局一位领导给我们局长来了电话,要求我们全力配合付记者这次调查采访…”
闻言,付夫很真诚地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说话间,办公室外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
“夕阳乐园”的现场勘察人员回来了。
“付记者,我领你见见我们刑警支队的白凌峰白队长。”年轻民警说着,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其他同行充满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下,付夫跟随年轻民警来到办公室门口。
之前见过的小个子老头,已经领着一大队人马钻进了办公大楼。
“白队,这是付夫付记者,刚才…”年轻民警媚笑着迎了过去。
见势,白凌峰朝付夫点点头,急声道:“刚才局长已经在电话跟我说了,对你这样深入基层的记者,我个人表示热烈欢迎—付记者,张烈钧尸体已经提前运到法医室了,我正要听听初步验尸报告,你要不要一起?”
“好,打扰白队了。”付夫笑道,又转身朝年轻民警点点头,随即紧跟白凌峰上了楼。
法医室在三楼。
来到法医室门口,白凌峰抬手推开大门,领着付夫钻了进去。
法医室里,一张验尸床上面,浑身煞白的张烈钧双眼紧闭,全没了之前的嚣张。
旁边,三名身穿天蓝色无菌服的法医正在忙活。
白凌峰朝一个女法医喊道:“薛主任,尸检初步结果出来了没?”
“哦,白队,已经出来了。”女法医闻声奔过来,手里还握着一个夹板。
“说来听听。”白凌峰回道,转头朝付夫道了声“请”,抬脚来到了验尸床旁。
姓薛的女法医点点头,瞄了付夫一眼,也没多问,就举起了手里的夹板,以极其冷静的语气说道:“经过我们初步查验,该死者浑身仅有一处可见伤,即颈部这处正圆形突刺伤—”
说着,她手指张烈钧颈部—那是付夫之前见过的圆洞。
闻言,白凌峰好像有些迷茫,盯着张烈钧的脖子瞧了好一阵,这才低声念叨道:“这样的伤痕…会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薛法医耸了耸肩:“伤口呈规则圆形,因此可以判断,很可能是钢管铁棒之类的物体高速刺击形成的。”
言罢,薛法医的眼睛里眨了眨,忽然也闪过一阵迷茫。
“白队,和这个伤痕比较起来,我倒更在乎另一件事。”她有些犹豫地说道。
“什么事?”白凌峰和付夫异口同声。
薛法医愣了一会,好像在努力组织语言。片刻后,她才用充满不解的语气挤出一句话:“刚才验尸开始的时候,我发现死者颈部伤口处有大量血痂凝结,而他全身基本上见不到血色。于是我就顺手检查了一下,原本只是想看看伤口造成的出血量,却不想…”
“却不想什么?”白凌峰急急问道。
闻声,薛法医脖子一伸,好像吞了吞口水,这才继续说道:“却不想,我找到了张烈钧的死因。”
说着,薛法医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我发现,张烈钧全身的血液都没有了—从他伤口附近血液大量凝结的情况来看,这些血液好像就是从这个伤口被…吸了出去。”
听到薛法医的话,付夫和白凌峰同时一惊:“你的意思是,做掉张烈钧的很像是…”
薛法医急急点了点头,接口道:“没错…很像是一只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