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发廊开在红灯区,来光顾的正经客人寥寥无几,倒是有不少满眼淫光的男人半夜来敲门,要求“包场”。
一开始,蔡小慧很是洁身自好。碰到这样的男人,她要么威胁“你再不走我就报警”,要么就叫上一群姐妹、手提啤酒瓶嚷嚷“你信不信我把你下面那活儿削了去”。
就这么一天天熬下来,蔡小慧虽然日子紧巴,但还是强忍着内心深处对丨毒丨品的欲望,咬牙坚持了下来。
碰到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她就会把郝帅送给她的定情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再让姐妹把她绑在小房间里的木架子床上,然后一夜无眠。
慢慢地,她觉得自己心里不那么想“来一针”了;周围居民也渐渐听说,杏花街开了一家正经发廊,她的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
戒毒的第一年过去,蔡小慧没有复吸,日子好像也在慢慢走上正轨。
她的心,却开始渐渐烦躁起来。
刚出戒毒所时,蔡小慧一直忍着没给郝帅打电话。因为她也知道,郝帅在执行秘密任务。
可是,在漫长的一年过去后,郝帅还是没有出现,甚至没给她来过电话。
蔡小慧开始忐忑起来。
于是,在第二年的新年夜,她拨通了郝帅的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电话里传出的冰冷电子音,让蔡小慧心里一沉。
“他会不会是有了其他女人?”“会不会是跟你玩腻了?”…看到蔡小慧传说中的未婚夫新年都不出现,一些姐妹也开始三八。
“他不会的—他连我的嘴都没亲过。”蔡小慧假装镇定地回答,心里却已经一团乱麻。
“他到底在执行什么任务,怎么会这么久?”
“他说我戒毒就结婚,是在骗我吗?”
“他会不会只是想跟我玩玩?会不会觉得找我这样的女人,丢了他的脸?”
“他到底在哪里?他到底在做什么?”
…
此后,她每个星期天就给郝帅打一次电话。三个月后,变成了每天打一次。
那个电话从来没通过,就像机主根本不存在。
随着时间推移,蔡小慧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多,隐隐的忐忑和担心逐渐演变成焦灼和恐惧,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她开始愁眉不展,情绪也越来越差,还动不动就对姐妹们发脾气。
姐妹们也看出了苗头,生怕她会重蹈覆辙,于是又反过来安慰她。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戒毒的第二年过去时,蔡小慧的发廊生意已经稳定,还存了一笔小钱。可是,她的心情却越来越坏。
她开始冒出各种各样的猜测,比如“他一定是觉得我脏,又跑去找了其他女人”。
在这样的想法里越陷越深,她开始整夜整夜失眠,情绪波动也越来越大。
终于有一天,她被这种负面情绪压垮了。
在戒毒第二年的8月,蔡小慧找来一群姐妹借酒消愁。
喝到第二天凌晨一点过,姐妹们各自上街找活去了。
发廊里,就剩下半醉的蔡小慧。
她一个人斜靠在宽大的美发椅上,垂着眼盯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眼神冷漠。
这时,发廊的滑门忽然“哗啦”一响。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钻了进来。
蔡小慧一怔,猛地坐了起来。
男人轻车熟路地左右看了看,淫笑着说:“美女,什么价?”
“本店已经关门了,要洗剪吹明天请早。”这句话在蔡小慧心里一闪,她却没能说出口。
她斜眼瞄了一下左手,又迅速抬起右手,把戒指给扒了下来。
“你开什么价?”她冷冷地对那男人说。
“就你这条件,少说1800!”男人眼睛里的淫光更甚,搓着两只枯瘦的手急急说道,“要是把哥哥我伺候好了,再给你加钱!怎么样,做不做?”
盯着那男人似曾相识的表情,蔡小慧使劲捏着右手心里的戒指,几乎就要把掌心扎出血来。
良久,她悄悄把右手放进牛仔裤兜,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做。”
…
一番疯狂的巫山云雨之后,本就虚弱的蔡小慧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蔡小慧才悠悠醒来。
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还没给老娘钱!”她一惊,急急站了起来。
这时,她忽然听到发廊洗手间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她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
那个男人正坐在洗手间的地上。他半裸着上身,左上臂扎着一条塑料软管,右手正举着一个注射器。而他面前的地板上,摆着蔡小慧漱口用的玻璃杯和一张已经被打开的锡纸包。那纸包里,还能看见一些白色粉末。
看到注射器里浑浊的液体,蔡小慧的一双美眸里开始喷射出异样的光芒…
说到这里,蔡小慧将指间的烟蒂轻轻弹到地上,又抬起穿着夹趾拖鞋的脚踩了踩。
在她面前,粗糙冰冷的水泥地上,已经躺了一地烟头。
听了蔡小慧刚才复读机一般的描述,付夫觉得一阵不能言语的灼烧感从胸中涌起。
是痛惜?是怜悯?还是狂怒?付夫也说不清楚。但他明白,自己的心正在颤抖。
“丨毒丨品中所含的多巴胺,在对吸丨毒丨者的神经系统产生巨大刺激的同时,也会对人体控制快感的中枢造成巨大破坏。这也就是为什么大部分瘾君子会出现情绪低落、抑郁或极端狂燥症状,就算成功戒断之后,也会长期出现情绪敏感、脆弱,极易因自暴自弃或精神空虚转而再次寻求丨毒丨品的安慰—具体到蔡小慧来说,在经历了对郝帅的漫长等待和种种猜测之后,她本来就自卑敏感缺乏安全感的内心再次迷失,以至于看到曾给自己带来过巨大快感的丨毒丨品时,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抵抗…”
这么想着,他沉默地吸着烟,目光在地板上游移。
片刻后,他才收回了思绪,低声问道:“慧慧,从那天开始,你就复吸了?”
蔡小慧默然“嗯”了一声:“那之后,我就重新吸上了。发廊赚的钱不够我吸的,就只能去卖。”
“那…”付夫有些踌躇地推敲着用词,好一会才吐出一个完整句子,“那郝帅他知道吗?”
听到这个问题,蔡小慧原本默然的脸忽然一抖。
她急急掏出另一根烟,点燃,吸了两三口之后才慢慢点了点头:“一个星期前,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