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将手里已经燃到过滤嘴的烟蒂放进面前茶几上的烟灰缸,又一点不客气地拿起李勤新的烟盒,掏出一根烟兀自点燃。
接下来八九分钟,付夫将关伦如同预言一般的诡异梦境、碧梁河景区发现的和她梦中人死因相同的无名男尸,以及她个人所表现出的种种行为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李勤新,同时也不忘叮嘱“这些消息涉及命案,因此绝对不可外泄”。
听付夫介绍完,李勤新的双眉迅速皱成了“八”字。
他沉吟着伸出手拿烟,又掏出打火机点燃。
在他做出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付夫惊喜地看到—这位心理学专家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随后好一阵子,李勤新一动不动,始终保持着皱眉凝神的表情。
皱着眉吸了大半根烟,李勤新忽然“啪”地一拍大腿。
“有了!”他猛地抬起了头,明亮的眼睛熠熠有光。
付夫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手里的烟差点没拿稳。
“李医生,你这是…间歇性狂躁症?”他嘟哝道。
“我想通了!”李勤新一声低吼,随即用极其迅猛的语速嚷嚷起来—
“关小姐虽然表面上已经度过了心理创伤后的煎熬期,却又在进入睡眠后突然开始重复同一个梦境—这说明,她心里很可能还存在某种不能释怀的被压抑的情绪。没错,从临床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种推测能够成立!”
“目前,造成这种情绪的源头虽然尚不明确,但从付记者提供的情况来看,之前她那段感情经历作为元凶的可能性最大。这个理论说得通,成立!”
“既然以上两种推测从理论上说得通,那么按照最基本的递进解析方法论将这些迹象联系起来,我们就可以对关小姐的梦提出合理解释—她很可能是遭遇过极其强烈的精神刺激。白天,她将这种刺激所产生的巨大痛苦强行压抑在内心深处,以此来减轻自己内心的煎熬…然而,当她进入睡眠以后,其自主意识对这种痛苦的控制力就会被削弱,因此当她睡着之后,那些深埋在潜意识里的记忆就被重新循环‘播放’了出来,形成了那个诡异梦境—这,也就是你说的‘转化’!”
…
嚷嚷完这一大通话,李勤新的脸颊已经因为兴奋而发红:“付老弟果然是名记者—这个案例的确是一个极佳的临床研究样本!”
对这样的巴结,付夫却没心情搭理。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刚才李勤新所说的一个词上。
“李医生,刚才你说,关伦之所以突然开始做梦,是因为受到了某种‘刺激’?”他急声问道。
“对。”李勤新双手一摊,“对她而言,这种刺激极其强烈,才会在心理上烙印下足以‘循环播放’的强大映射。”
付夫一怔,仿佛得到了某种鼓励:“那么…你觉得这种刺激可能会是什么?”
听到这话,李勤新的双眉又皱了起来。
沉吟片刻后,他忽然浑身一振。
他的声音,也开始抖了起来:“付老弟,刚才你是不是说,碧梁河景区发现了…一具和关小姐梦中男人死因相同的尸体!?”
当时针来到晚上9点38分,工作室里两个男人的谈话渐入高丨潮丨。
“付记者,我明白今天你找我的意思了。”李勤新原本自信沉稳的脸上,忽然浮出了一些惊恐,“这个关小姐,很可能目击了碧梁河景区的杀人案!”
付夫表情阴郁地点点头:“李医生,以前你不是说过,在遭受巨大的心理创伤后,一些人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记忆封闭起来,由此形成具有‘创伤后应急综合征’特征的失忆症?但这些记忆并没消失,而只是被潜意识储存了起来。因此我突然想到,关伦之所以会循环重复做那个梦,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潜意识里的记忆在提醒什么事…”
听着付夫的念叨,李勤新皱着眉点燃了一根烟。
“但是,我们现在仅仅只能推测。”他喷出一口烟,眼神开始有些缥缈,“如果要验证这种推测,我就必须对关伦开展接触式诊疗。”
“没问题。这也是帮她寻找梦中人,她应该会比较配合。”付夫挤出一个笑容,“你准备怎么接触人家?”
“至少需要一次cbt式的动机会谈,后续情况再看具体情况而定。”李辛勤说。
“cbt?”付夫一愣,“认知行为治疗?”
李勤新点点头,眼神里溢满了赞赏。
付夫笑了笑,又一脸狐疑地挠挠头:“据我所知,cbt的整个疗程需要面对面会谈10-20次,就关伦的情况而言,花费的时间恐怕更多…”
“嗯,付老弟不愧是名记者,什么专业你都懂一点…”李勤新轻轻一笑,随即又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过,你知道的仅仅是皮毛。”
“你这不是废话么?我要是什么都懂了,就也去开一间小诊所跟人家聊天,一个小时还收300元…”付夫心里叽歪着,嘴上却很绅士地说,“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