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点30分,按照选题单提供的联系方式,付夫给爆料人打了一个电话,约好一个小时后见面。随后,他迅速回到编辑部,对主编撂下一句“我去做老总安排的线索”,提着挎包就出了门。
从杂志社出来,他直奔到地铁站,搭上了通往新西路的地铁10号线。
按照选题单上的地址,这条线索的提供者—市寻人志愿服务协会,就位于新西路18号。
钻进地铁,正好遇到上班高峰。人山人海在地铁车厢里蠕动。
付夫在人堆里费力地挪动,好不容易才熬过了9个站点。
“列车到站:新西路…”当车厢里响起毫无感情的报站音时,付夫立即逃也一般挤出了地铁站。
来到地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户外的新鲜空气,点燃了一根烟。
新西路18号,就位于地铁站斜对面。
这根烟快燃到过滤嘴的时候,付夫已经来到了18号楼下。
这是一栋外形时尚的写字楼。大堂里的楼层分布图显示,市寻人志愿服务协会在36楼。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来到36楼的电梯缓缓打开了门。
钻出电梯,付夫迎面碰到了一群身穿红背心的志愿者。
“大家动作快,爱心捐赠11点就要开始了。”一个领头的高个男人朝电梯一挥手,“红背心”们立即鱼贯钻进电梯。
“这是在搞什么公益活动吧…”付夫面含笑意地瞄了志愿者们一眼,侧身让他们通过。在和高个男人擦肩而过时,他低声问了一句:“请问协会公关部怎么走?”
“右转直走第三间就是。”高个男一边说着,一边钻进了电梯。
付夫笑着朝电梯里点点头,转身朝右侧楼道奔去。
在经过一间虚掩着门的大办公室时,付夫看到一大群“红背心”正在排练舞蹈节目,伴奏乐是以迈克尔·乔丹为原型的黑人励志歌曲《我相信我能飞》。
“我也很喜欢这首歌啊…这是什么节目?帮助走失老人回家还是…?”付夫驻足观望了一会,心里觉得很是温暖。
面前这些年轻志愿者,人人脸上都溢满笑容,眼睛里都闪烁着纯净的目光—在这个越发浮躁功利的社会,这些坚持行善的人们,已经成为这座城市里一束温暖而持久的光。
付夫心里嘟嘟哝哝着,重新朝前迈出了步子。
果然,右侧楼道第三间办公室门前,贴着一块“公关部”的牌子—这里就是志愿服务协会专门负责对外宣传的部门。
办公室里,堆满了各种公益活动的宣传海报和宣传板,八九个“红背心”正围着一块“智障走失老人寻亲公益汇演”的宣传板品头论足。
“咚咚咚。”付夫轻轻敲了敲半开的门:“请问毛部长在吗?”
“啊,我就是毛玉鑫,请问你是…?”一个约莫三十七八岁的男子转过身,满面微笑地凑了过来。
“毛部长是吧?你好你好,我是三喜市杂志社的付夫,刚才我们电话里联系过…”付夫脸上立即浮出了职业化的笑容,朝男子伸出了手。
“哦,付记者啊,你好你好。”毛部长也笑着伸出手,和付夫紧紧握了一下,又朝一张办公桌一指,“快请坐,我们好好摆一摆。”
二人各自坐下后,毛部长很殷勤地掏出烟:“付记者抽烟不?”
付夫道了声“谢了”,笑着抽出一根烟,掏出打火机点燃。
毛部长也点燃了一根,又转身朝身旁忙活的“红背心”喊道:“小李,帮付记者帮杯水。”
“好勒。”一个年轻女孩脆生生地应了一句,蹦跳着朝墙角的饮水机跑去。
“毛部长别客气。”付夫连忙起身,开始直入主题,“我们说说正事吧?”
听到这话,毛部长原本舒展的双眉陡然收紧。他抬手深吸了两口烟,这才低声说道:“关伦的那个梦,可是把我们给折腾惨了!”
“哦?”见热心公益的志愿者竟然口出此言,付夫立即来了些兴趣,“那个关伦到底什么来头?她的梦又是怎么折腾你们的?”
毛部长苦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掸了掸烟灰,又说:“关伦是三喜国际进出口公司的员工,也算是高薪高颜值的白领了。半年前,她突然联系我们,说她老是梦见一个男人,希望我们能帮助她找到这个男人…”
“找男人?”付夫挤出一个坏笑,“那应该找婚介才对啊?”
对付夫的冷笑话,毛部长很配合地“呵呵”了两声,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们协会是专门帮助求助对象寻找亲人的—关伦就希望我们帮她找到这个人。”
“就是她梦里的男人?那是他的亲友?”付夫喷出一口烟,急急问。
毛部长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是要找自己梦里的男人,但他并不是她的亲友,甚至根本不认识。”
付夫“哦”了一声,又问:“你们在爆料里说,她连续半年天天做同一个梦—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毛部长用手摸了摸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皱眉回忆道:“这个嘛…之前我在爆料材料里说了,关伦总是梦见自己在碧梁河景区看风景,然后这个男人就出现了。他长得很英俊,好像认识关伦,而且还拥抱了她。再往后,一团黑影就突然冒了出来,用刀把这帅哥给剁了。”
“黑影?什么样的黑影?”付夫插话道。
“她说,那黑影像雾像云又像风—总之,就是一团模模糊糊、飘飘忽忽的黑影。”毛部长的脸上又浮出了不可名状的苦笑,“对了,那黑影一直保持着一个人形…”
说着,毛部长随手从桌上扯下一张便签纸,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她跟我们说的基本上就是这些了,至于其他的细节嘛,毕竟这梦不是我做的,付记者你要有兴趣,可以直接问问她本人。”
“人形?”付夫琢磨着这个词,接过那页纸收好,又深深吸起烟来。
片刻后,他把烟蒂放进办公桌上的烟灰缸,若有所思地问:“毛部长,像寻找失踪人口这样的事,她应该去找公丨安丨机关才对—当时,你们为什么要接这活?”
“找公丨安丨机关?就凭一个梦?不现实吧。”毛部长讪讪一笑,“当时她也是求助无门,情急之下才向我们求助。”
“你们又是怎么帮她的呢?”付夫又问道。
“和找其他失踪人口一样—依托我们建立在全国各地的爱心寻人站点提供的失踪者信息,按照委托对象提供的姓名、籍贯、外貌特征等各种线索进行逐一查询比对。具体到关伦这个委托,因为她提供的仅有男子的外貌特征,因此一直没什么进展。”毛部长说着耸了耸肩,“进展越慢,关伦就越急。现在,她一天要给我打三次电话催问进展,把我们折腾得实在没办法了,因此才找你们求助,希望能在你们的杂志和网站上公开征集这个男人的线索…”
“哦。”付夫喝了一口水,掏出一根烟递给毛部长,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根。
沉默着吸了半根烟,付夫随口说道:“毛部长,你看还有什么能提供的线索没?只要是跟这个梦有关的信息,都可以。”
毛部长皱眉想了好一阵子,嘴里不断地絮絮叨叨:“其他的信息…可能就这些了吧。”
想着想着,他忽然一拍脑门,急急道:“对了!之前关伦跟我说过,那团黑影袭击了男人后,她本来吓得转身想跑,结果被那男人抓住了脚踝。情急之下,她就抓起一块石头把那男人的左手给…剁了下来。”
听到这话,付夫惊得跳了起来:“你是说,关伦梦到那男人…断了手?是左手还是右手?”
毛部长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支吾地回答道:“是…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