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付夫冷冷地眯缝起眼,透过升腾的烟雾盯着李旭。
李旭的身体,则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付记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旺运急急凑过来,颤声问道,“刚才你在山下说,你准备了一些防毒面具…怎么面具没看到,就被旭子破坏啦?”
“那些面具是今天我找方局长要来的,就是为了试探李旭—这小子果然给自己留了一个,然后就把另外三具给破坏了,为的就是保自己的命、封我们几个的口。”付夫也不回头,冷哼着说。
“他既然给自己留了一副面具,为啥还要到后山找我们?”李宏也点燃烟,插话道。
“今天方局长给我提供的,本来就是已经损坏的面具!”付夫一阵阴笑:“在李旭准备逃出村时才发现,他留给自己的那副也是坏的。于是只好临时改变策略,在浓雾包围下奋力来到村里唯一的制高点—后山!这也说明,李旭早就知道,‘鬼雾’到不了高处。”
说着,付夫又吸了一口烟,转向李旭低声道,“之前偷走村委会账本的,还有偷走村长家红木盒子的,都是你,对吧?”
闻言,李旭的身子又是一震。
“什么?我爸的红木盒子也是你偷的?”李宏一声惊呼。
而这时,李旭已经用双手扯着头发,把头深深埋进了膝盖。
“说吧,你为什么要利用鬼雾杀人?”付夫凑到李旭面前,两个紧握的拳头有些发抖。
“旭子,真是你做的?”李宏嚷嚷着冲过来,两只大手疯狂地摇晃着李旭的肩膀。
像一块破布一样来回摆动的李旭,这时忽然笑了。
看到他笑容的一瞬间,李宏的动作赫然停了下来。
那是怎样的一个笑容啊,冰冷、冷酷、冷血…就像是饥渴的野兽看到了食物,更像是狂暴的风雪在蹂躏着村庄。
盯着满面震惊的李宏看了看,李旭又转头盯着付夫:“付记者,你说得很对—我,就是自暴自弃,就是看不惯村里那些货总拿看废物的眼光看我!”
说这话时,李旭的目光和脸上的笑容同样冰冷。
“啊!”李宏闻言惊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旭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村里人都知道,我从没爹没妈又吃不了苦,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一直长到二十岁,还他妈不能养活自己…”
说着,他眼里掠过一丝悲伤:“你说得对,我初中没毕业,后来学过修钟表和电工。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还学过电焊、叉车…可都没学成。19岁那年,我只好到县城里的赌场看场子。”
他又停了一下,挤出一个苦笑:“正经本事没学到,我倒是很快学会了赌博。每个月的工钱都被我拿去赌;自己的钱输光了,我就跟家里的亲戚借,又赌,又输;越是输,我越想赌…一年下来,除了欠下两万元的债,我他妈什么都没了,还天天被追债的揍!”
说到这里,李旭又把头埋进膝盖里,呜呜呜地抽泣起来。
付夫依旧站在他面前,冷冷地俯视着他。
片刻后,李旭抬起头抹了一把泪:“两年前,我正好满二十岁。为了躲债,我只能回了村…那时候,爸妈留下的泥巴房子早垮了,我就在湖边上搭了一个木头棚子,裹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这时,张旺运忽然红着眼插了句话:“你那时候是很苦,没错。但长城和我们也看到了…我们不是给你活路了吗?”
“活路?”李旭一声冷哼,“没错,李长城是让我到渔场上了班,一个月还有三千多元工资…但是,他后来为什么又要逼我!”
“逼你?”付夫闻言一愣,转头看了看张旺运。
张旺运则怒目圆瞪:“他怎么逼你了?他是想救你!”
说着,他转头盯着付夫,像在解释什么一样急声道:“付记者,你莫要听他乱说—去年,他小子又跑到县城去赌,结果又给输了个精光!人家追债的把他扣了,还给长城打了电话,一口就要30万元啊!长城生怕他出什么事,立即找我借了2万元合作社的钱,连夜下山把他给赎了回来。”
说到这里,张旺运把之前付夫给的烟塞进嘴里,颤抖着点燃:“要不相信,你可以到派出所査报案记录!当时,长城一回村就报警了…”
“我相信你。”付夫点点头。
“救我?”李旭却又是一声冷笑,“一回村,李长城就要我立字据,硬说那2万元是我跟他借的!他还说,如果一年内我不还给他,他就要在村民大会上公开我的‘光荣事迹’,还要让派出所拘留我,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你们说,我的丑事要让全村都知道了,我还能在这里混吗?如果我被派出所抓了,我他妈还能找到好工作?他们家那么有钱,却对区区2万元那么计较!眼瞅着还钱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就把心一横…”
“啪!”李旭这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眼前有光一闪,左脸上旋即一阵刺痛。
他捂着左脸定睛一看,张旺运还保持着扇耳光的姿势。
“你这混账!”张旺运的小眯缝眼里就像要喷出火来,“你真是被心魔迷了眼,到村委会偷账本还不算,长城死后你还跑到他家偷借条?你知不知道,你写的那张借据,长城他…他早就烧了!”
说到这里,小老头猛地俯下身子,双手撑地号啕起来。